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魇魅》作者:金戈断雁   文案   如果没有时空穿越,魇魅会如何?   cp土银   不要被骗了,这是篇he的文。脑洞很大,有一个原创人物和银时长得一模一样~*^_^*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坂田银时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壹   “十四。”   男人坐在庭中,夜晚正是最美的时候,天上挂了一弯上弦月,繁星安静地嵌在弦月周围。   有轻风拂过男人的额前,脸颊,扬起他宽宽的袖口。身后飘来一阵酒气,一如既往的,如此熟悉,一如那柔声地呼唤。   “十四。”   太熟悉了。下一个瞬间,男人背上就挂上了一个热乎乎的身子。两只白皙的手臂环上了男人的脖颈,银白色的头发映在了男人眼角的余光里。男人抬起手捉住那缕微卷的银发,捻了捻,手又向后探去,准确地抚上了背上人的脸。   “又去哪里喝酒了?”鼻尖萦绕着酒的香气,男人有些心猿意马地眯起眼,却又忍不住担心地问。   “十四。”   背上的银发男子蹭了蹭男人纤长的手指,刻意压低了嗓音,贴近男人的耳边,撒娇道:“就是在房中喝了些……”话里甜腻腻的味道像要把人溺死。环住男人脖颈的两只手不安分地拨开男人整齐的衣领,像男人怀中探去。   男人感觉到胸前不安分的手,听着那甜到腻死人的话,却是忽的一愣,眸中一紧,随即痛苦地闭上眼,狠狠一皱眉。   放在银发男子脸上的手一把抓住了男子不安分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了扯出来,再狠狠一扯,将银发的男子从自己背上扯下来,往身旁的空地上一丢。   “啊!疼……”银发的男子惊呼一声。搅乱了院中的一片寂然。   男人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乱掉的衣服。睁开眼,将倒在一旁的银发男子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银色的天然卷短发,猩红的眼眸,和自己一样的脸型,欣长的身体和腰间的木刀。   这还真是……一模一样啊。男人又忍不住蹲下身去,伸出手,用手指描摹着那刻在心底的眉眼。男人漆黑的眸子里风气云涌不得片刻宁静,且愈加深沉了起来。   “十四。”倒在地上的银发男子喃喃唤着男人的名字。   男人应声低下头,无意识地,一点点靠近银发男子的唇。   夜空中挂着一弯迷人的弦月,散发着暧昧的银光,庭中忽然起了风。银发男子仰面倒在地上,眸中映了一弯上弦月,清澈见底,波光流转。男人又是一惊,停在银发男子面上的手指微微一抖,眯起眼看了银发男子一眼,撤身离开了。   男人直起身,退开两步,又看了一眼那张脸,蹙起眉,干脆地别开脸转身,颇为烦躁地“啧!”了一声,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径直进了屋子,重重合上门。   从头至尾,再没回过头。只留躺在地上的银发男子,与那一声还未出口的。   “土方先生。”   夏末的江户已经凉了下来,不复盛夏的炎热,入夜后气温降得很快,偶有两只未落之蝉发出并不轻快的哀鸣。整个庭院,只有那轮遥远的弦月,散发着清冷的银光,映着周围行云,方才显得真实些。   山崎退抱着一堆文件摇摇晃晃地转过走廊的拐角,眼里突兀地闯进一个银白色的身影。   银发的男子跪坐在庭院里,正对着房门,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依稀的,能看见一点那有些乌紫的嘴唇。   山崎退动了一下自己冰凉的手指。又瞥见银发男子因沾了清早晨露而湿了大半的衣服,打了一个冷颤。他偏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张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开口。   本来看起来有些可怜的人,却在加上了那熟悉的身形后让人觉得莫名的不真实。   脑中跳出副长愤怒的样子。山崎退不禁抖了一下,不敢再停留,赶紧走近那扇紧闭的房门。   手里抱满了文件,腾不出手去敲门。山崎退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副长。您在醒着吗?局长让我把这些文件拿来给你签字。我可以进来吗”   “嗯,进来吧。”房中传出男人清晰的声音,分明是早就醒过来的。山崎退又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庭中的男子,转过头深吸一口气,这才艰难地拉开门,歪歪扭扭地走进去。   隔着门,他可听不出来副长心情如何。   房中的男子端坐在桌案前,一直盯着桌上的相框出神。直到听见山崎退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伸出手将桌上的相框倒扣下去。   山崎退将文件堆放在桌上,余光里瞥见那倒扣着的相框,不敢多看,连忙摆正了视线,一脸严肃地汇报道:“副长。这些是上半年事件的汇总和分别整理的记录,今天要统一收到材料室去,需要您的签字。”山崎退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桌子的面前,正对着桌对面的男人,不敢有一丝马虎。   “嗯。今天早上的晨练结束了。有什么异常的事吗?”男人拿起笔,翻开一本文件,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着,还不忘询问晨练的事。   “没有。一切正常。”山崎退郑重地汇报。   “那就好。你先去吧。”男人应了一声,示意山崎退先走。   “那个……副长,您今天……心情不好”山崎退犹豫着,有些怯怯又讨好地问。   “哪里看出来的”男人点了烟,吸了一口,悠悠吐出一口白烟,漫不经心地反问。只当他的属下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来探他的口风。   自那以来,这种事情层出不穷。他不想发火,他知道这群笨蛋是为他好。   “那个……那边……”山崎退往旁边挪了挪,用手指着刚才正好被自己挡住的庭院中的人,“刚才来的时候……就是那样的。看那个样子,应该是……昨晚就在那里了。”   忐忐忑忑,结结巴巴。这算是被他吓怕了吧。男人默默地想着,顺着山崎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刚一看请院中的情形,他便忽地皱起眉。   山崎退一颤。总觉得,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对吧!这绝对是问了不该问的事了!现在切腹还来得及吗?副长!   颤巍巍地站起来,山崎退赔着笑:“副长。我就先走了。”说完不敢等男人说话,便一溜烟地跑了,连头都不敢回。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男人没有在意落荒而逃的山崎退,只是看着门外跪在院中的银发男子。   清晨被露水沾湿的空气裹挟着丝丝的凉意,一股脑的灌进开着门的房间里,环绕在男人周身四处。很凉。   桌案上的清茶飘出一缕轻薄的热气,模糊了男人的视线。他终是长叹一口气,起身走到庭中,在银发男子面前站定。   “我没说过让你在这种地方待一晚上,更没说过让你一直跪在这。”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银发男子,那头熟悉的银色天然卷却不能让他生出哪怕一丝的真实感。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然而更多的只是释然。   “是我自己要在这里的。”银发男子听得这话双肩一缩,慌忙摇头,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很显然,这一定不是冷的。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男人伸手去找放在自己胸前口袋里的烟,摸了个空,想起被自己放在了壁橱里,皱皱眉。   “昨晚。我喝擅自进了土方先生的屋子,还喝了放在屋子里的酒……还,做了那样的事……惹土方先生生气了。”银发男子眸里晶莹的泛着光,眼泪堆满了,似乎马上就会溢出来,“请土方先生一定不要……不要送我走。我……什么都不会做,请土方先生不要送我走。”   “白。别用对付你的客人那套来对付我。你的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了,怎么还掉不下来呢?”男人认真地盯着白早已经湿透了的衣摆和膝上隐约能看出一转水迹的裤子,烟蓝色的眸子泛起了冷光 “白,你就这样怕我?我说过了吧,你是自由的。不是我的东西。”   白怔住,咬住下唇。他就是这样的人啊。长年累月的习惯,这种时候要得到原谅,就是要装可怜才对吧。不过……忘记了啊。这样的话,对这个人没用啊……   男人看着这个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对不上号的人。明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银色天然卷,如此的相似眼睛。不过。男人暗叹一口气,白可怜兮兮地跪在这里,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可他,一点别样的心思也生不出来。   我,只是不想拥有这样一张脸的人,沦为那些恶心的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的玩物罢了。   “土方先生。我是土方先生救出来的,就算是土方先生说过我是自由的,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我什么都不会啊。”白勉强地勾起嘴角,抬头对着男人笑,放在腿上的手颤抖着,“您是我的恩人。只是我,什么都没能为您做过什么。”   “白,我是有私心,才会救你的。”男人皱起了眉,他可不是那么高尚的人啊。   “我知道的。”白眯起眼,眼里的泪,好像要控制不住了啊,“您一直是这样的。每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您的眼里,倒映出来的,永远都只有这张脸。我也有想过,如果……如果我的脸和某个对您来说很重要的人,很像的话……”   真的控制不住了。几颗晶莹的泪珠划过白皙的脸,留下两道泪痕,掉落在白灰色的裤子上,留下几点水印。   “也许,我可以更像那个人一点。如果,这样的话,您会不会……更开心一点呢”白是笑着的。土方先生,您不知道吧。您,一直,一直如此的哀伤着,怒号着,挣扎……   “白。”男人伸手扣住白的下巴,强迫白地将本就抬着的头往上抬了抬,手指没来由地用力捏住白的下巴。男人伸出另一只手,抹掉白脸上残留的泪水:“不许这么做。”   男人烟蓝色的眸子眸子翻滚着怒火,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怒火。他不想看到这张脸上的泪水,连想想都觉得无比恼火。   “为什么?我也想为您做点什么……我明明可以更像那个人的。您也一定会开心的!”白有些歇斯底里,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掉。我明明是知道的,土方先生不会允许的……但是呢,总要,垂死挣扎一下才好吧。   白看出来了,这个人,怒了。   无言地沉默。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都是云,漫天的云。男人任由自己面前人的泪水往下掉,良久才伸手擦去白的泪水,松开了扣住白下巴的手,退开一步,弯下腰,凑到白的耳边。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残忍,轻轻开口:“至少。他永远都不会用这幅样子和我说话。”   白怔住了,忘了流泪,忘了那些美好的希冀,忘了自己心中难以言说的不甘,似乎连清晨寒凉的空气都离他远去。   在那一瞬间,他只看得到余光里男人努力克制着却因愤怒而依旧有些扭曲的表情。在他一个不经意间,男人那残忍的轻言细语,被他刻进了心底,再也除不去。   男人抽身离开,连带着抽走了走了白周身唯一的那丝暖意。   如往常一般别无二致的声音在白的耳边响起:“自己适应一下,别在庭院里了,起来去睡会。记得换身衣服,吃点药。”男人转身进屋的身影是如此遥远,柔和的声音像从梦之彼岸传来的一般,对白来说,从未如此的遥远过……   白垂下头来。方才他看到了,从男人那双清明的眼眸里看到了他自己的样子,就像被水洗过后看上去极其易碎的玻璃制品,那么脆弱,那么可憎。   他知道的,能被土方先生牵挂的那个人,一定不是这样的。   一定,一定不是……这样的。   白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有着漂亮形状的指甲掐进了掌心的嫩肉里,痛得他一颤,不由得松开了手。白战栗着打开手掌,盯着掌心出神。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浅浅的指甲印。   作者有话要说:   肉什么的……以后会有肉渣的…… 第2章 贰   “副长一直都是这样看着我们训练的吗?” 握着竹剑的一个队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看着坐在道场最前面正中间的男人。   男人盘腿坐着,两只手抱在胸前,嘴里叼着的香烟燃烧着,升起一缕白烟。男人是闭着眼的,当然,他没有睡着。   真选组的道场里随处可见不停地挥剑训练的身影。正和说话人对练的队士闻言,悄悄地斜眼看了看男人,拉近了和刚才说话人的距离,压低声音了道:“我记得你是去年才入队的吧。新人嘛,不知道就对了。”   “怎么说?以前是什么样的?”作为刚入队一年的新人,那人很敬业地八卦了。   “以前的副长可不止是会看着我们训练。要是看到有不对的地方还会亲自下场指导的!”队士回想着当年的情形,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所以才说你们这些新入队的后辈可怜。要得了副长的亲自训练,能活下来的几率都要高好多!”   “唉!竟然有这样的事!真好!不过,为什么副长不再亲自训练了?”新人疑惑地问。   队士僵了僵,用比刚刚还要低沉的声音警告新人:“有关这件事,这次之后不要去问比人,也不要和任何人透露一个字。不过,这也是老队员都知道的事了。”   “是!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新人郑重其事地严肃道。   “江户的歌舞伎町里有一个人。和我们真选组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千丝万缕的关系。用那几位的话说,那叫‘孽缘’。多少次真选组的大事都有那个人的参与。让人惊异的是,那个人和一番队的抖s队长冲田总悟是朋友! ”   “哦!”新人想起一番队的抖s队长,瞬间对那个人佩服地五体投地,随即又疑惑了起来,“这和副长有什么关系吗?我记得冲田队长和副长的关系……额。”   “那个人和副长的关系嘛……”队士摸了摸下巴,故作高深的指了指道场另一边,十分狼狈银发男子,“你看。那家伙和歌舞伎町的那个人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那家伙现在住在副长的院子里。”   “唉!那么,歌舞伎町的那个人呢?”新人亢奋了起来,这一听就是爱恨情仇交织的悲歌啊!   “不见了。很多人都认为那个人已经死了。可在真选组,我们都绝口不提此事。那个人在消失前来过真选组,和副长见过一面。”队士长叹了一口气,“那之后,副长就再没有指导过任何人了。真正的原因我们都不知道,但是,一定和那个人的消失有关。你说过的,不能说出去。”   “真是复杂呢。”新人慨叹道。   “喂,你们两个!不许偷懒!”   一声怒喝从到场前面传来,吓得本就做贼心虚的两个人一阵腿软,冷汗直冒,着急忙慌地架好竹剑又开始训练。   男人站起身来。这群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懒了,哪天要找个机会整顿整顿了。   “土方先生。”冲田总悟叫住刚刚从道场里出来的男人,左手握住刀鞘,拇指将腰间的钢刀稍稍顶出来,右手虚搭在刀柄上,两脚错开。   男人闻声便停住脚步:“什么事?”   冲田总悟僵着一张纯良无害的脸,带着满身的杀气,迅速拔刀,从男人背后砍了过去。   男人无比娴熟地错身。刀刃紧挨着衣袖斩了下来,将木质的廊道斩断。   “总悟,什么时候你在偷袭我之前,还要提醒一下了。”男人看着断掉的廊道,眼角止不住地抽搐。   “从那以来。”冲田总悟收剑回鞘,面无表情地转身与男人面对面,“土方先生总是不在状态,太轻松就杀掉你的话,会很无聊的。总要让你在每天都担惊受怕的生活中慢慢死掉才好。”   “抖s小鬼,有这种空闲的话,不如去找万事屋的小姑娘打一架。省的她每天惹事生非,给真选组增加工作量。”男人别开头。话里话外都难掩那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   “那种祸害就再留几年好了。只是……”冲田总悟向着道场里的一道身影偏了偏头,“那边,没事吧。连剑都不很会拿,那种只适合用来观赏的花瓶,搞不好会死的哦。”   冲田总悟回头看男人:“死掉的话,就不会这么巧,又来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了。”   “随他去吧。与我无关。”男人看了一眼场中伤痕累累的白,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老板看见的话会哭的哦。当年连土方先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呢。”冲田总悟盯着男人,笑得不怀好意,“很多的方面……”   男人没有回嘴,点了烟叼在嘴里。烟头明明灭灭,直到那灰白的烟灰再也维持不住平衡,掉落在廊上。男人回头,认真地看着冲田总悟:“总悟。不要总提一个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还很可能早就死掉了的混蛋,不吉利。尤其是对我们这种每天徘徊在生死线上的人。”   冲田总悟没有答话,站在原地。男人自顾自地回了,与往常一样的。   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嘴硬啊,土方先生。   你已经沉湎到不能再沉湎了,何必自找苦吃呢。   道场中的白又一次强撑着爬起来,重新摆好那满是破绽的防守姿势。只是那并无大用。他面对的是真选组历经了万千死局的队士,而他只是个想成为替代品的空壳。   冲田总悟亲眼看着白又一次倒在地上,干脆地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近藤勋遇到冲田总悟的时候心情很好,灿烂的笑容堆了满脸。   “近藤老大,下午好,有什么好事吗?”冲田总悟歪头看了看近藤勋背后身份略有些微妙的人。   哦呀,这不是桂小太郎嘛。正好,有好戏看了。   “今天正好桂先生来拜访,与我方洽谈要事,我带他到处走走看看,让他详细了解一下我们真选组。”近藤勋眯着眼笑得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哦,那正好。我刚刚从道场那边过来,里面还在训练,要不就去那里看看。”冲田总悟永远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个人,抖s属性暴露无疑啊。   道场里可是有那个白在的,那张和老板一样的脸…… 如果,让桂小太郎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呢?真期待啊……   近藤勋当然不可能想到冲田总悟想的东西,也根本没意识到真选组现在有个麻烦的人存在着。所以他抬手大咧咧地拍了拍冲田总悟的肩,爽朗地大笑道:“总悟,这主意不错哦!”   “那正好我没事干,就和你们一起去好了。”冲田总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脸上带笑的桂,“桂先生,怎么样?一起去看看吧。某种意义上来说,那里可是有真选组的最高机密的哦。”   这下,觉对有好戏。不能错过呢。   “总悟,道场能有什么机密!我也很久没去看过那群臭小子训练了!”近藤勋怎么可能听得懂冲田总悟不明不白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笑。   “确实对于真选组来说不是什么机密,只要注意一点就好。不过,那种东西,因人而异……”冲田总悟耸肩。等会可别怪我没提醒过哦。   “这之前我每天都活在真选组的追杀中,对于你们的实力好歹还是清楚的。今天有这个荣幸能参观你们的训练。我很期待!”桂也笑着插话,完全没留意冲田总悟的话。   话音刚落近藤勋和桂一起大笑起来。   嘛,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人一样的神经大条……   “那就这样决定了!先去道场吧!”近藤勋对桂话中对真选组的认可很是受用。带着两人大步向道场走去。   冲田总悟跟在二人身后,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这么有趣的事,土方先生不在真是太可惜了。   “我们真选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训练方法。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只有真正的厮杀,从真刀底下走过来才能真正的变强。”近藤勋和桂说着话,“我们在每年招人的时候有意选择本身就有底子,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有通过每天的训练来达到强化的目的。”   “是,生死是很严峻的事。能变强就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这道理在任何时代都是同样的。”桂认同地点头。   “我希望那些臭小子都能好好的活着。即使他们选择的是这样一条路。只要能活下去,平常多在训练中受伤也没关系。”近藤勋抬头看面前道场的门。里面传来竹剑相接和击,还有队士们呼喝的声音。对他来说那是世界上最悦耳的声音。   近藤勋拉开门,满是得意地向桂展示那里面的臭小子们:“这些臭小子们,可是我最大的骄傲啊!”   微薄的汗气扑面而来,道场里所有的人都在认真地训练,没有一个人偷懒。桂跟在近藤勋的后面走进去,这样的感受他又何尝没有过。   “这几日正在加紧训练,准备要招收新人来补充战损人员。”近藤勋随手点了几个人,对桂笑道,“这几个都不错。等会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和他们试试剑。不过可没有指导费哦。”语毕,桂看一眼那几个人与近藤勋默契地大笑起来。   这就是同伴的味道啊。多年不见,久违了。   只是,还没笑几声就被打断了。   “喂!你这个人有完没完!明明连队员的候补都算不上,我们能破例陪你训练还是看在你很有上进心的份上。别这么烦人好不好!”突兀地声音忽然地响起,在整个道场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引得正在训练的队士们也纷纷停手。   整个道场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一道颇为沉重而又破碎的喘息声。气氛有些莫名地诡异,队士们慢慢围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近藤脸上没了笑容,皱起眉走了过去。桂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不安,搅得他心神不宁。   脚下一顿,桂自嘲地摇摇头,最终还是跟了过去。真选组的家事能和他有什么关系?真是越来越爱疑神疑鬼了。   那是,银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难写╭(°A°`)╮ 第3章 叁   “局长。对不起!打扰大家训练了。”队士向近藤勋鞠躬道歉,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白正躺在地上,只要是能看得见皮肤的地方,无一处不是布满了伤痕。训练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在真选组也难得一见。   白只是个一直以来养的娇贵的玩物罢了。从没摸过剑的他只能靠着一次又一次的强迫自己,强迫别人来变强。   “这是怎么回事。”近藤勋偏过头去看队士身后躺在地上的人。   糟了。   这是现在近藤勋脑子里唯一的一句话了。忘记了,白和他那张脸的存在。他竟然忘了如此重要的大事,无怪乎方才总悟语焉不详……   桂也看见了地上的人。那银色的天然卷……怎么可能。这世界上那么多的银色天然卷,都差不多的不是吗。   “呀!真是很抱歉!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却被这个臭小子搞砸了。现在还是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好了。” 近藤勋僵硬地转身,冒了一身的冷汗。幸好看不到白的正脸啊。   但是,天不遂人愿。   就在桂觉得自己不太好围观别人解决家事,想要顺着台阶下了,先去别处的时候……   白突然从地上挣起,两只手使劲握住了他手中的竹剑,手背上青筋暴起,直向着方才与他对练的队士而去。那队士正好背对着白,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用手中的竹剑去挡了。   眼看着着凶狠的一剑就将当头劈下,此时最有可能将人救下的冲田总悟却与白相距甚远。近藤勋瞳孔猛缩,白这一剑,从背后而来,直向人头部而去,若是不阻止,很可能会死人的!   但是!来不及了!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脑中百转千回。桂在看清了那暴起偷袭的人的样子的时候,左手猛然握住腰间的剑,脚下错开一步,狠狠咬牙,右手搭上了剑柄,随后。   白手中的竹剑,就这样,断了。不,应该说,就这样,被削去了一截。   所有人都还惊愕于白暴起的一剑,没有意识到此刻发生的事。   唤醒他们的是一声收剑回鞘的剑鸣。   白只看见眼前闪过一条宽宽的银线,手中本就不重的竹剑一下子变得愈加的轻了起来,听到一声空气被高速划过的剑撕裂声以及剑的嗡鸣。带起了一缕发丝的清风拂过面颊。   那笼罩而来的刺骨寒意,彻底抽走了白最后一丝气力。他松开了握着竹剑的手,向下倒去。他与那断作两截的竹剑,一同落地。   已经是极限了……   断作两截的竹剑安静地躺在白一边的地上,断口整齐,看不出一点瑕疵。   “幸好。这次是我。值得庆幸。”桂转身,平静地走到倒地的白的面前,方才是他,斩断了那把竹剑。他说的那句话也不知是想告诫于谁。   白已经不想再动了。那样纯粹得毫不掩饰的杀意将他卷裹进去,又随着断掉的竹剑一起抽离。来得猝不及防,又去的毫不犹豫。他看见自己面前有个人。   模糊的余光里那人长发过肩,薄唇微抿,一只眼睛被绷带藏住,另一只眼里眸光冷冽。纤细的手指攥住腰间的钢刀,透过手背还看得见皮下青色的血管。秀气脸庞上满是收不住的杀意,在不经意间四散溢出。   这是血吗?   桂不得不将自己空空的右手紧紧握住。指甲陷进肉里,一滴滴刺目的鲜血从指缝里渗出,划过指节掉落在白面前米黄色的榻榻米上,又顺着那上面的缝隙迅速地消失。只留下一点微薄的血迹,分明地提醒着所有人,这几近喷薄而出的愤怒。   “桂先生。请到这边来。”冲田总悟走到桂的身后,抬手按在桂的肩膀上,“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那明显带着不止一点的威胁之意的动作,昭示着冲田总悟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那抑制不住的杀意。   “我现在很冷静。”桂没去看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他知道的,以防万一。   “我感觉不到你的冷静。”冲田总悟觉得自己仿佛正身处尸山血海,他不怕,却警惕着。   “我还没有要滥杀无辜的意思。一张脸罢了。”桂俯视着面前的白,面无表情,“真选组的鬼之副长,土方十四。真是好本事。应该找不到更像的了,只是脸的话。”   这种久违的愤怒,自战争结束后就没有过了。连高杉那种混蛋的冥顽不灵都只让他感到悲哀。但是,现在的情形,当那个混蛋很可能被一个替代品取代的时候,他是如此的愤怒着。   “桂先生。关于这件事,我们找别的地方详谈。我们真选组,没有任何一个人将白当做那个人的替代品。”近藤勋面色凝重,他自责不已,此事是他轻率了。   “最好如此。”桂的唇被他抿的发白。如今之际,他不得不强迫自己,不断地告诫自己。必须冷静。   那家伙是不可替代的。那个银色天然卷是绝对不能被替代的。   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意识到白的存在。对白来说,这些话,话里话外,句句带刺,又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一点点剥他的皮,挑他的筋。   他体无完肤,甚至忘记了痛。   只是让他又一次无比清晰地知晓,他连替代品都不是……   为什么?那个人,如此的愤怒着……   “让我和土方十四单独谈谈。”桂跟在近藤勋的后面,“我现在很冷静。让我和他谈谈。”   “可以。让其他任何人和你说明此事都不如他来得有效。是我疏忽了,没有事先说明。”近藤勋有些心虚。有关桂小太郎和万事屋的关系,比想象的要深啊。   桂沉默。他已经失去了很多昔日的战友,他还记得那些曾经的辉煌和哀伤,如今只盼望那些东西能永远地被时光铭记,不要随着故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而被遗忘,被替代……   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现在的江户,有太多重要的东西存在着,经不起一点闪失。   “说明一下吧。”桂抱着手坐在屋里,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人,“真选组鬼之副长,土方十四。”他袖中的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相互制住彼此。   桂看着对面男人被腾起香烟的白烟模糊了的脸,情绪有些不稳定。不行,不行。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抑制住自己,想要大开杀戒的欲望。   方才看到的那张一摸一样的脸,一次次地盘旋在他的脑海里,缠绕,扭曲,湮灭……   “白是个偶然。”男人终于摁灭了才燃到一半的香烟,开口说话,“就算是那个天然卷混蛋莫名其妙地消失掉,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个人来替代他。那张脸,只是个偶然罢了。”   桂一直看着男人,用那只仅存的右眼看着他,那里面有太多的情绪在翻飞,起舞。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人啊。搞得我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那个天然卷混蛋的事一样!根本不会有那种可能好不好!   不对!我和那种一言不发就擅自走掉,还死……还下落不明的混蛋能有什么关系!干嘛要对得起他……男人不想去想那个字。就算,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这么认为……   “那个叫白的,是个艺妓吧。为什么不送他离开。真选组不需要那种人吧。”桂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解释,没有前因,更无后果。这世上哪里来得如此巧合之事。   “白什么都不会。送他离开了,要么继续沦为玩物,要么就会死。想到这一点……”男人又开始抽烟了。烟头上橘红色的光随着男人的呼吸,明明灭灭。   桂沉默了。不回话,只是微低着头,盯着桌面。气氛变得比刚才更为沉重了,空气紧贴着人□□在外的肌肤流动,将上面仅存的温热一点点地抽走,尤其地让人难受。   “把那个白藏好了。我想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的。”桂抬头,“如果,白这个人的存在,让高杉知道了。大概,这江户会随着白一起在高杉的怒火下化为焦土,真正的,灰飞烟灭。”   男人听到那个名字,瞳孔猛地一缩,烟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凝重:“……知道的。”   好像,有些莫名的不爽啊。男人咬紧了嘴里的烟蒂,烦躁地握了拳。   “多注意一点,高杉总是神出鬼没的。”桂想起高杉那件紫色黄金蝴蝶的浴衣,莫名的有些脑仁疼。那两个人的身影不断地在他脑海里出现,剑拔弩张,最后两败俱伤。   “白是一个商人送给真选组的礼物。”男人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桂说清楚白的来历。至于原因……自然是为了两方友好,否则,还能有什么呢……   桂又想起方才自己看到白时的那一幕。他放在袖中的右手揪住左手的一块肉,狠狠一拧。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听着男人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矮杉好可怜。本来想写生贺的……结果…… 第4章 肆   “哦呀,这就是真选组的局长大人和鬼之副长大人吧!能见到二位真是三生有幸啊!”油头粉面还挺着个大肚子的商人小跑着迎到刚刚进门的近藤勋面前,满脸堆笑地讨好,又过分热情地握住近藤勋的手,摇个不停。   紧跟在近藤勋后面的男人看着这个商人,微不可见地皱了眉,终是没说什么。   这几年的江户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江户了。幕府式微,天人比以往更加嚣张横行,商人行商不易,只好来求助江户的各大势力,其中又以真选组最为安全,完全不存在趁火打劫的危险。   于是多数来往于宇宙在江户周转行商的商人都愿意讨好真选组,以求货物到达江户时的平安。   自那以来,男人类似于这种事的应酬就越来越多。   商人引着二人坐下,亲自抬起酒壶殷勤地倒酒,看似手忙脚乱地给二人布菜,嘴里还能说个不停:“只要二位肯赏我这顿饭面子我就放心了,半个月后的那一趟也要麻烦二位照看,实在是过意不去!今天有空,又正好碰上我这新店装修好,便请二位吃个饭。不成敬意,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这就言重了。各取所需罢了。”近藤勋有些应付不了商人过度的热情,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应该的,应该的。二位不要客气,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今日是专门招待二位的。”商人颇为自满地展示着着富丽堂皇的地方,又不忘了卖人情,“等正式开业后也欢迎真选组的各位随时来玩,当然会给些优惠的!”   近藤勋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只能干笑着,以掩饰那点无措。   男人面无表情地跳出来救场,客客气气地回了商人的话,很是周到。   熟知真选组的人其实都知道,真选组所有的人都很尊重局长近藤勋,但几乎所有的大事小事都是身为副长的土方十四在决策,组里的其他人也更加畏惧这位被尊为鬼之副长的土方十四。   如果说近藤勋的存在是道标,决定了真选组前进的方向,那么土方十四的存在就是护道者,斩尽前路上一切的障碍,保护真选组走得更远。护道者永远忠于道标,无法背叛,更不会背叛。   不得不说这新店的菜品味道着实不错,就连一向挑剔的男人也多吃了几口,很给面子的称赞了几句。很显然,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对面商人盯着他手边快要堆成一堆的蛋黄酱空瓶满是悚然的脸。   “副长大人果然是人中龙凤啊,连口味也不是我等俗人可比。”商人捏着一块帕子不停地抹着额头上滚落的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被男人“独特”的口味吓的,“如此我倒是有些担心这饭后的薄礼,到底是否合乎您的心意了。”   男人摸出自己钟爱的蛋黄酱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撇了一眼那商人:“能在新店吃顿饭已是麻烦您良多了,便也不好再收您精心准备的礼物了。至于那些货物真选组自然是会好好护着的。”   男人自是知道,那所谓的礼物一定不会是什么“薄礼”,也就客气地回绝了。   “副长大人千万别这么说。我一直以来能安全地行商都是多亏了真选组,还请副长大人务必给我这个机会。”商人哪里肯就这样算了。即使听着男人客气地尊称,心里有些怵,也还是硬着头皮陪笑。如今这世道,他可全指着那点东西呢。   “嘛!十四难得人家都精心准备了,就看看好了。也不一定要收嘛!”近藤勋却是在这个时候唱起了红脸,完全没注意到他身旁的男人是真的不想看那所谓的“薄礼”。他这句话插得很是时候,商人松了口气,男人却是满头黑线的看了一眼自家笑得爽朗的局长。真是……   男人嘴角抽了抽,他有些心神不宁。上一次这样,还是那个乱糟糟的卷毛来找他……   但如今近藤勋打了圆场,却也不好再拒绝,总不能驳了自己人的面子,更不能留个以下犯上的名声。只好按捺住自己心中的不安,点头应了。   “承蒙二位赏脸!定叫二位满意。”商人见男人应了,惊喜地恭维着,咧开嘴笑得更开心了。完全不觉得真选组的局长近藤勋对副长那种言听计从,事事都征求意见的态度有哪里不对。   商人起身走到门口,颇为神秘地向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应生小声吩咐了几句,又走回座位向二人道: “烦劳二位稍等片刻。”   接着便是一列排列整齐的服务生鱼贯而入,迅速地收拾了桌上的剩菜,撤掉了长桌,又调暗了屋里的灯光。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原本温暖明亮的金黄色灯光暗了下去,透过印花灯罩,映出橘红色的灯光,随着那灯上的花纹一起嵌在男人身后的墙壁上。暗沉沉地堕着,又在整个屋子里流转。   男人有些不适应地眯起了眼,一片晕白的亮斑覆住了瞳孔,有些看不清屋里的东西。男人抬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好暗。   “接下来便是我的‘薄礼’。”商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屋中回荡。灯光映衬下的屋里的气氛颇为诡异,男人觉得头一下下地疼,他听见了自己沉稳的心跳声,而此刻他明明这样的不安着。   有什么在催促着他。离开,快离开。不要看,不要看……   那些侍者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原本坐在两人对面的商人也挪到了两人的侧旁坐好,让两人正对着屋侧的屏风。   “这还真是很有气氛啊……哈哈哈,到底是什么呢……”近藤勋冒起了冷汗,这时候方才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近藤勋也发现身边的男人有些不对劲了。   男人叼在嘴里的烟早就燃到尽头,熄灭了,只有一截在灯光下被染上橘红,满是诡异的灰红色的烟灰,颤巍巍地挂在那。近藤勋皱眉,而他身边的男人,对此毫无反应,只是盯着前面的屏风。   那烟灰是什么时候颓然坠地的呢不知道。男人只是一直如此地平静着……   屏风后传来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有独属夜间的清冷的风绕过屏风闯了进来。似是那风触动了什么,铜风铃摇曳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很远,又好像很近。   叮。   自屏风右边传来木屐摩擦地面的声音。嗒,嗒……一位袅袅娜娜的红衣美人微垂着头,抿唇轻笑,眼帘稍敛,缓步而来。   金线牡丹和服,十指上的朱红蔻丹,盘起的三千乌丝上一支嵌了玛瑙的金丝凤钗,随着那每一步都算好了时间落脚的步子,摇晃着发出好听的碎响。   叮。   一身无纹黑色和服的美人,带着不可侵犯的傲骨,睨着凌厉的丹凤目,不施粉黛,长发向后一束,及腰的马尾摇摆着。   那步子是高傲的,那人是黑色的,无一丝瑕疵的黑色席卷而来,想要吞噬一切。   男人抬眼扫过两个美人,点了一只烟,缓缓吸了一口。如此夺目的红是不真实的,血海的颜色还要更养眼些;那样傲人的黑还没有近他的身便消融于半途,他的身边早就比那更接近纯粹的黑……   灰白的烟自薄唇中倾吐而出,升腾起来。红衣美人在屏前左边落座,抿紧朱唇。黑衣美人在右边就坐,双拳紧握。   近藤勋自然也不为所动,只是干笑。   所谓跟踪狂这种生物,本身就不对自己的目标以外的任何生物有多余的兴趣。   真是个好习惯……   但是,还没完。不是这些。男人蹙眉,那种强烈的不安前所未有的躁动起来,可他的心跳还是那么的平静,仿佛正不停地告诫着他,他不正常。   耳边的催促更加急切了。不要看,不要看下去了!会后悔的,一定,一定。   不行。还有什么。男人咬紧了嘴里的烟蒂,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他如此动摇。   叮。   男人紧盯屏风右侧。来了!会是什么?   似乎那是这暗淡房间里唯一鲜明的存在。   只是一眼,近藤勋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男人闭上眼,他嘴里香烟的烟灰散了满地。但那烟还没熄灭,只是燃烧着,以他的不安作为燃料。   “十四。”近藤勋伸手按住男人的肩,“那个,那个人……” 惊诧到语无伦次,连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下意识地按住男人。   那是,银色的。   银色的和服,银色的头发天然的弯曲着,没有一丝杂色。那人抬头看过来时荧红色的眸子里带着些笑意,荧光流转。   他仿佛天生带着柔和的光,在这样的昏暗里,浑身环绕着柔和的银色光晕,他温和地笑,如此美好。   但是,那光太过柔弱了。   “近藤老大。那不是。”男人很确定,只用一眼,便再无任何疑惑。那个银色的天然卷,永远不会笑得如此软弱,更不会如此怯怯地看人。   那可是个从不示弱的人,更何况……   商人看着两人的反应。虽然和他预想中的有些不一样,不好像也算变相达到了目的。商人笑道:“他的名字是白。”他指着银发的男子,难掩笑意。   银发男子走到屏风前面的正中跪坐下去,双手叠放在膝上,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微笑着。   “艺妓?”男人看着银发男子。那张脸……   “是。是送给副长大人和局长大人的‘薄礼’。”商人下意识地觉得男人问出来的话不对,却没想到是哪里不对。   “其他人,可以走了。”男人摁掉了剩余的烟,重新点了一支。视线锁在银发男子身上。   白僵了一下,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他看不见男人的表情,被腾起的烟挡住了。当然更无法揣测男人的想法。男人的态度与其他人不同,让他不安。   商人挥手,红衣和黑衣的美人先后退了出去。商人笑着回头,刚准备说几句,便遇上男人冷冽刺骨的眸光,生生被吓得闭了嘴,背后的冷汗转瞬间便打湿了衣服。   近藤勋起身,从刚才起就一直皱着的眉没有一点要松开的迹象。   “我说的是。其他人,可以走了。”男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特意咬重了“其他人”三个字。   商人一惊,忙不迭地跟着近藤勋站起来,额头上的汗珠一颗接一颗不停地冒。   “十四,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近藤勋弯腰将手按在男人肩上,“我等着你的决定。”   男人闭上眼,没有答话。   白垂着头,袖中的两只手绞住了自己长长的袖子。他只觉得这屋里的空气很沉,很沉。   近藤勋拍了拍男人的肩,大步走了出去,商人陪着难看的笑,小跑着尾随近藤勋出去了,还顺手将门拉了起来。   “那个,局长大人。白那孩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他是我从小养到现在的孩子啊。”商人很是忐忑。方才那位副长大人的态度,怎么看怎么不对啊!   话说得如此明显,近藤勋哪里还会听不出那里面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说那个白是从小时候就跟着他的人,不可能和真选组有什么联系,千万不要把那些麻烦事和他扯上关系。   近藤勋笑着摇摇头道:“白,是吗?他很像啊,和一个曾经与真选组有过一段孽缘的人。那张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孽缘?商人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这个词,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很糟吧。不过,好像也不像有什么血海深仇的样子……不对,不对!看那样子绝对比那还要糟吧!商人干笑着。   近藤勋抬眼上下打量了商人一番,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笑:“真的哦。像到我都怀疑是你故意找来的。”   “您这是哪的话。那孩子能长得和那位与真选组有……呃,有缘的贵人相像也是那孩子的福气。今个又恰好碰上了,这不也是一种缘分嘛!”商人额上的汗冒得更欢快了,手里的也湿透了。他是真冤枉!   “哈哈哈!开个玩笑罢了,不用在意。”近藤勋大笑几声,伸手拍了拍商人的肩,继续向前走了。   再怎么说也是杀人无数的真选组局长,只要收敛一点平常傻气的言论,唬一个满肚肥肠的商人罢了,真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商人抹着额头上的汗小跑着跟上去。夭寿哦!再被吓几次可就真的要折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樱篇……感觉托了好久……   罪恶感……忏悔ing   下一章是以【永远的万事屋】中银时消失五年,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为背景的。当然,设定中没有穿越时空这一点,至于银时……会出现的。 第5章 伍   那个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很是乖巧的人让男人很是难以平静。嘴里的烟,将要燃尽了。   男人起身调亮了屋里的灯,背对着白问道: “你。没有姓氏吗?”只有背对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才有机会整理自己的情绪,保证自己能够平静地,和这张脸的主人对话。   他告诫自己,这个人不是……   白不解地看着这个将灯光调得大亮的人,不敢太过迟疑:“没有,只有一个单字白。”他很怕这个人,他还没忘了,在此之前,有那么一瞬间,男人那形如有质的视线,夹杂着令人战栗的气息,从他身上碾压而过的感觉。   他是知道的,这样的人,需要小心伺候,不能惹了他发怒。   “今年几岁了?”男人坐回软垫上,摁灭了手上将要燃尽的烟,重新点了一支。唯有在他面前缭绕不尽,正好能模糊了对面人面孔的白烟,和尼古丁熟悉的味道,方能让他保持冷静。   “正是上月满了十八岁了。”白抿了抿唇。他猜不透这位客人的想法,心里冒出些不大好的想法,却下意识的觉得这位客人的意图绝不简单。应该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你是什么时候起,就跟着那人的。”男人问这话时不自禁地皱了眉。对着那张脸,确实要问这样的话,总是觉得愈加的别扭,甚至,有些恼火。   “自有意识起我就一直在了。听旁人说起过,该是父亲大人将我从废墟里捡回去的,是我的恩人。”白说到“恩人”二字时略顿了一下,被宽大和服袖遮住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抽搐了一下。白垂下眼帘:“那时我该还是个婴儿。”   这世界上,还真有如此巧合之事?那个天然卷混蛋。怎么就如此阴魂不散呢。真是个混蛋啊。   男人失笑,笑意却只停留在了嘴边,没有扩散到那双烟蓝色的眸子里。男人闭眼,薄唇轻启,吐出一口白烟:“白,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白终于抬了头,愕然地看向男人。呐呐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然,不是作为送给我的礼物。而是,离开这些污秽,去做个真正的人。”男人想起那个随心所欲的混蛋,情不自禁地带出了一抹真心的浅笑。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白的眼里。   白不懂,这位客人分明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一开始甚至是有些莫名的愤怒。可这个人,却问他,想不想离开这个泥潭……但,即使离开了,他又能去哪呢?   “如果你自己愿意,我可以放你离开。”男人抬眼去看白,这张脸,绝不能放在这种地方,应该要在更合适的地方才是。若是没遇上便就罢了,既然有如此巧合,又怎能不管不问。   不过,一切。还要看白自己的意愿。   若应了,男人一定放他离开。若白自己不愿,他也不会将这人做礼物收下。   “您这样做,应该是有什么很重要的缘由吧。”白犹豫着问道,“毕竟,作为我本人,是不值得您这样做的。您也是知道的,我是从小就被作为牟利的工具来教养的艺妓。”   白没敢直视男人,手里的袖子也被他绞得更紧了。   “个人的,一点私心罢了。”男人看着白。风月场里出来的人,到底都有一颗七窍俱通的心。看来,他还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能顺利地问出那句话的,虽然听上去无比镇静,可不难看出他很是忐忑。   私心,呐……   白小心地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猛地对上男人烟蓝色的眸子,又赶忙低头避开,“我是为了讨好客人而被父亲大人专门教养出来的。从小只学些附庸风雅的烟柳之事,虽然学得不清不楚的,可总算是能哄哄那些没脑子的客人了。现在,却又遇上了您,说是能给我个自由。”白垂着头,讽刺地笑笑。   能说出这些话,他其实还是有些胆怯的。   白端正了坐姿,双手落于膝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弯腰将额头贴在了手背上。对着男人拜了下去。   “即使如此,依旧请您,赐我一个自由。”白按在膝前地板上的双手绷得很紧,那双本就纤细的手更显苍白了起来。   男人吸了一口香烟,审视着白。那双手太过纤细了,几乎看不出分明的骨节,和记忆里那个混蛋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握刀被磨出层层薄茧的手大相径庭。但或许是白对着他拜下去的姿态过于郑重,又或许是他从白的身上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男人眯眼,白方才话里暗示他什么都不会,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的小小请求,也不是不能答应的。   “若是不会做事,学便是了。屯所里还有空屋,先住下吧。”男人起身,就这样吧。一张脸而已,就算放在身边,又能怎样呢。   白手上一颤,他怎么会不知道,男人是看出了他的意思,他不敢抬头去看男人。即便他欣喜得几乎不能自已,却说不出一句道谢的话来。   这是为了什么呢?能让您如此纵容我。对了,这只是您的私心而已……   男人起身时勾着唇,带出一抹无意识中祸国殃民的笑。明明是同样的脸,可却能清楚的让他认识到,那个一双死鱼眼从不把人往眼里放的邋遢银色卷毛,对他而言是如此特殊。   白看到了。 他咬住下唇,方才那么温柔而悲伤的笑,您,到底想起了谁呢?   屋外的灯没有屋里那么明亮,男人抬头看了一眼等在拐角处的近藤勋,心里好受了些。   这是第二年了吧,自从那个该死的糖分控红豆盖饭消失以后。等那个混蛋回来,自己是不是还好好考虑亲自给他介错的可能性了。男人握了握腰间的刀,认真的想着。   那之后的事男人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商人千恩万谢地吩咐人送了他和近藤勋回去,第二天就把白打扮打扮,亲自送到了真选组。   “要下雨了。”桂看着窗外暗沉下来的天色,并未对男人对白的来历的一番说辞做出评论。   窗沿上的风铃随着那风摆动,摇晃着,发出灵动清脆的声音。   风一下子大了起来,穿过大开的窗户灌进屋里,桂的长发乱舞起来,男人手里的烟也忽闪忽闪的亮起来,迅速地燃烧着,变短。升起的一缕白烟还未成形便扭曲着四散而去。   桂呼出一口热气:“好像。那天,和今日的天气。这样的风,久违了。”   男人抬头看桂,微不可见地皱眉。这样的怀念,哀伤,还有,恐惧……   “土方十四。你知道吗,攘夷战争,最后的战场,最后的一天。那天,和今日。是一样的天气啊。”桂有些欲言又止,“乌云漫天,长风遍野,陈尸满地。我们被称为是最后的攘夷志士,是被那段历史流放的人啊。”   “我们已经忘记了自己在为什么而战斗,只是不断地,不断地挥刀斩下去;不断地,不断地杀掉眼前的敌人。身后没有退路,眼里也看不到前路。不明白之后该何去何从,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何在。”桂平静地回忆着那场战争,冷漠到他自己都不曾动容,“死也好,活也好,怎样都好。每个人,都已经是游魂野鬼,游荡着,杀戮着。”   桂闭上眼,这有助于他回忆。   “白夜叉。这个名字,对于攘夷志士来说,是一种寄托,精神上的寄托,似乎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攘夷志士,都感激着他,尊敬着他,并且同时畏惧着他。那个时候,白夜叉,这个名字,是真正的,威震敌我。”   桂睁开眼,抿唇:“所有的一切都沉寂在黑色和红色的绝望里,只有一抹银白,始终鲜亮。”   那是个怎么样的时代呢?没经历过的人无法断言,经历过的人大都绝口不提。那个时代的所有,几乎都随着最终战场而湮灭,留下史书上有关宽正大狱的只字片语,以掩盖事实。   男人静默地倾听着,这时代的辛密。他是知道的,这些东西,离他太过遥远。   “最后一战,银时杀了一个人,或许……那不能称之为人。那是天导众的一个首领。天导众中所有的成员都使用一种名为‘蛊毒’的咒术,而那个首领正是其中最为难对付的。”桂睁眼,看向男人,“那是,魇魅。”   男人默念着那个拗口的名字,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这是时代的遗物,是只有从那个时代被流放的人,才知道的事实。   “那个卷毛,杀了那个……东西。”男人皱眉。   雨终是来了,伴随着摄人心魄的雷电。有那么的一瞬,雷电交加,那暗沉的屋子犹如白日降临,只在人眼中留下满目的亮白。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男人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红色的烟光悠悠熄灭。因为烧到了滤嘴上的海绵,冒起丝丝的黑烟。有别于尼古丁的味道,令人心烦。   “那个东西,我没说错的话。不是生物吧。”男人抬手丢掉了手里的烟,“所谓魇魅。”   “不知道。”桂摇头,“就算是到了现在,我也还没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那场战争结束,已经十三年了。   “银时来找过我,聊了很多过去的事。”脑海里又浮现那张长得很随意的脸,桂垂眸叹息,“我应该早就察觉到的。这种事……”   银时呦,那个时候,你是否数次,欲言又止。   男人沉默地听着,有些接不上话。这是他注定无法插足的事。   “怎么样,要不要来帮忙?关于那个魇魅的真实的面目,来帮忙调查一下吧。”桂看向男人,“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感兴趣的。而且,只有真选组才有更多的可能,接触到幕府的中心档案室吧。”   “可以,真选组会协助你们调查。”男人没有正面回应桂的邀请,他确实对这件事有十足的兴趣。不对,或许,那只是一种,不甘心。   他无法做出什么承诺,他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自己的那一条命,还有更为重要的责任,不能因私灭公。   “鬼之副长。你还真是不够坦率啊。”桂失笑,他又怎么会不懂男人的顾虑呢,“银时那个混蛋还真是有够了解你啊。”   “……”男人默然。最后的攘夷志士,宽正大狱的遗孤,那四个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由此,可见一斑。   屋里的空气仿佛都轻了许多,纵使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窗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扰人清静。   那屋外早便是漆黑一片了,看不见从天而降的雨丝,只有雨点打落的声音,接连不断。   一点紫白色的光闪烁着,并不明显,却足见悲戚。它太孤独了啊,独自存在着,在这雨夜里。紫色的电弧忽然闪现,那紫白色的光亮处传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痛哼,紫白色的光点迅速地隐去了,连同那声本是清晰的痛哼消失在了雨夜里,仿佛它从不曾存在过。   男人看向窗外时,那一点雨夜中唯一的颜色刚好消失不见。男人皱眉。是错觉吗?竟然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本来是应该昨天发的,结果昨天考试。@( ̄- ̄)@╭(°A°`)╮ 第6章 陆   “副长,昨天有不明的船只在江户的港口停靠。据推测不明船只应隶属攘夷志士,高杉晋助部的鬼兵队。”山崎退很是严肃地禀报这则消息,眉眼间是很明显的深深地担忧。   “派人盯好,不要惊动了他们,暗中调查一下最近江户有什么不寻常的事。”男人皱眉。高杉已经很久没有在江户出现过了。没猜错的话,这次停靠,应该是被他知道了什么才对。   啧。天然卷混蛋,你到底要麻烦多少人找你一个啊。如果有什么的话,说出来,不就好了……   真是个混蛋!   “是。现在立刻就着手去办!”山崎退站直了大声回应道。   “你不要亲自去。我这里还有件要事,你必须亲自去。”男人摁掉手里燃了一半的香烟,站起身来。   山崎退看着男人,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冷汗潧潧地冒:“不知道是什么事件?”   “不是什么大事。有需要的话,最多不过是去一下幕府的中心档案室罢了。”男人抬手拉了拉自己肩上搭着的制服,“当然了,不能通过正常的途径。”   男人轻松的口气在山崎退听来,比他话里那随随便便就让人去幕府的中心档案室偷档案的内容,要恐怖得多。   山崎退机械地抬手,头上的汗珠跟瀑布似的往下掉,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连话都说不好了:“那个……副长。我……我在想,是不是……我的耳朵出错了……您,刚才好像让我……去,中心档案室里,那个……偷档案?”   “不是偷,是让你进去看看。”男人一脸淡然地点了烟,吞云吐雾,“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趁早给我切腹,以死谢罪。真选组不养无用之人。”   “哦,作为真选组的有功之臣,我亲自给你介错也是可以的。”男人抬眼,眸中的威胁之意暴露无遗。他当然不会让队士去送死,既然敢将这种任务分派下去,他当然有自己的考量。   山崎退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副长!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和冲田队长那个抖s狂魔一样了!都不给个时间让人准备一下啊!这让人怎么接受啊,摔!   “没有问题?”男人审视着山崎退,烟蓝色的眸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幕府余威犹存罢了,否则如今的形式,那里需要如此麻烦。   “……没有。”山崎退僵硬地回答。   没有才怪啊!这绝对有问题好不好!这架势分明是要查和万事屋的老板失踪有关的事吧,都三年了,现在才心血来潮是怎么回事!这么公私不分真的好吗!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原因啦……但是,这绝对是要玩命的节奏吧!绝对是吧!   话说回来,要去中心档案室什么的,我是不是还要去重温一下□□术之类的忍术啊……   尽管内心波涛汹涌,山崎退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毕竟,要是去偷档案的话,还能依靠自己多年来的经验和身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要是不应下来的话,副长一定会现在就立刻为他介错的!   看着灵魂出窍,全身石化的山崎退无比艰难地从屋里挪出去,男人心情大好。到底有多长时间,他都没有这样吓唬过山崎退了?   明知这人胆子小,却忍不住故意用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刁难他。这应该,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男人轻笑着,这几年,他确实与以前有所不同,现在能找回那种感觉,也挺不错的。   至于高杉晋助,现在还不太好说啊。那场战争到底埋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总有一天,要让那个天然卷混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算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男人换上了训练服,好像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那群臭小子们练过了啊。真是,不该呢。   黄金蝴蝶在晨曦下起舞。   深紫色的浴袍松松散散地套在来人的身上,袖子因为他抬手的动作滑落到手肘,露出一截漂亮的手臂,几根手指恰到好处地托住一杆细长的烟管。   这里曾是江户的边缘地带,以这个废弃掉的工厂为中心,这里曾一度以各种违禁药物的生产和加工而闻名于世。   可现在已经不是了,这里只有一座连钢铁的外墙都被锈蚀得破破烂烂的工厂,周围绿林环绕。这里,很早以前,就再无人烟了。   晨曦穿过工厂那不完全的铁壁,从钢铁墙壁中剥落的圆孔里钻进来,一束束地照进工厂,形成不规则的光束阶梯。   来人手里的烟管偶尔被光束掠过,反射出金色的光芒,一如他的浴袍上的黄金蝴蝶。   木屐踩在工厂那摇摇欲坠的铁质楼梯上,每一次的落脚都会震落那楼梯上堆满的铁锈,它们化成粉末,簌簌地往下掉。   黄金蝴蝶在光束之中穿行,向着工厂里那最高的天台而去。   那里会有耀眼的光芒,不同于晨曦清冷的金色,那是更加令人发冷的,银色。   “真是想不到啊。这种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工厂,竟然还有人在。”来人穿过天台的门,嘴边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哦,失礼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该换个说法的。因为,你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他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管,半透明的白烟自唇中倾泻而出,在晨曦中消逝。   手里一转,来人将烟管顺势敲在了一旁的围栏上。一卷烧得通红的烟丝从中掉落,在铁质的地面上滚动着,留下一条黑色的痕迹。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来人嗤笑着接近天台尽头,“看到了吗?那下面的树,倒了一片啊。”   工厂的位置很高,可以看到周围的绿林中,有大片的绿林被毁坏。不是被正规砍伐的,那像是被猛兽肆虐过一般的,那些两人合抱也抱不圆的大树,被拦腰折断,被一片片地夷为平地。   来人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一步步接近着天台尽头,那个独自伫立,并对他的来到毫无反应的,人。   “呵呵。这到底要怎样的破坏力,才能做到如此地步啊。”来人将手中的烟管放进衣襟里,抬眼,“你不会是每次发狂都去树林里大闹一通吧。”   入眼处的那个,人。熟悉,又陌生。   “就算是成了这幅样子,你又想骗过谁呢。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与肩同宽的斗笠,厚重的黑色斗篷将整个身体完全遮住,肩上盘着一个奇怪的宽大圆盘,从边缘处耷拉下几段画满符咒的绷带。   一只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握住看起来完全不具备杀伤力的手杖,只要稍有动作便发出细碎的声音。   可因为那些缠满了全身的,写满了不知所谓符咒的绷带,完全看不到一丝皮肤,而脸上更是只露出一只泛着紫白色光芒,不似人眼的眼。   那个,人。就这样在那里,那么孤独地伫立着,静默着,眺望着……   对来人,没有哪怕一丝的表示。   “你有想过吗?对于,你将会毁掉这个世界,这件事。”来人停住脚步,“这种事实!”   短暂的停顿换来的不过是歇斯底里。长刀出鞘,划过空气,将来人奔跑过程中沿途的一切气息绞成碎沫,带着无比冷冽的寒气,愤然而至。   正正的对着中间斩落,长刀被黄铜的手杖架住。那紫白色的的光点闪烁着。   “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来人拉着长刀向下,不顾那刀与黄铜的手杖摩擦出的一连串火花,顺势换手,握着长刀,对准那人复又向上挑去,神色间满是疯狂。   那人却像是早已料到般,蹲身将手杖横扫,称来人被迫闪避的空档退进天台的中央。一言不发。   来人折身,看着面前的那个,人,笑着。果然,如此……   “像现在这样,你要继续默不作声地逃吗。”来人平静地诉说着,没有疑问,也不是质问。他奔跑,挥刀,如魔疯一般,对着那人一刀又一刀地狠狠斩落,一次又一次地斩落在黄铜的手杖上,激起一串又一串的火花,“你给我说话!你就这样消失于所有人的面前。上一次是十年,这一次又是几年!”   那个人就这样不停地挡,不停地挡,没有一点要还手的意思。   握着长刀的手到底还是肉体,虎口处被震裂了。血顺着手背和刀柄由两路汇聚,滴落。来人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   终于那一直在防守的人动作一变,挑开了那把长刀,握着手中的黄铜手杖直直向前刺去。   来人笑,任由那手杖直刺到胸口处,随着他嘴边的笑,一起,堪堪停住。   两人都知道,只有用惯了长刀的人,才会用这种招式。更不用说,那手杖的尖端处,还是圆的。   “怎么了。杀了我,了结了我们两的恩怨,之后顺便多消失几年,不就好了。反正,这个世界的所有,都将由你而终。你说是吧。”来人将长刀收回腰间的刀鞘。笑得弯起眼睛,以至于看上去竟颇为扭曲。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不好写。作者君现在还是高二的学生,只有在学校先写手稿,周末回家再打在手机上发。更新很慢。   *^_^*感谢各位看文读者的支持。 第7章 柒   “银时,呦。”   停在来人胸口处的手杖纹丝未动,斗笠下紫白色的光点明明灭灭。   来人从怀里摸出细致的烟管,慢条斯理地添了些烟丝进去,划一根火柴凑上去点燃,右手拖住烟管凑到唇边吸了一口,吐出些半透的白烟。那独余一只的墨绿色眼眸里,倒影着对面那人奇异的样子。   这样总该承认了吧。躲不掉了吧。   手杖依旧未动,拿着手杖的人却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来,随手丢到一边,露出那些画满符咒的绷带,继而又将手伸向脑后去,一点点解着那些碍眼的绷带。   绷带一圈圈地散开,落下。银色的天然卷从中挣脱出来,腥红色的眼眸没了碍眼的遮挡,被晨曦照射着,反射出一如从前般摄人心魄的光彩。   只是脸上无端的多出些深紫色如同刺上去的符咒,即使他还是笑得似以往般随性,却更显狰狞,悲伤。他的脸色,好像更白了。   “高杉。” 手杖从来人胸口处撤下,点地,发出一声整齐的碎响,“这真是个毫不令人意外的结果。”   “你到是一如既往的让人不爽啊。”高杉嗤笑一声,“那么长时间不讲话,真变成连话都不会说的恶鬼了。”   针尖对麦芒的话语,都打着刺伤对方的目的。他们还没有生分。还是那么的,一如既往。   “我可不想被你这个独眼阎魔说成恶鬼。至少也是夜叉吧。”银时的声音格外沙哑。已经三年了,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要是再久一点,连他自己恐怕都要怀疑,他还会不会说话了。   “两只本该早就不存在于世的鬼在这种地方斗嘴。一个想毁掉这个世界,却一直没有成功,另一个想守护这个世界,可在不久以后,这世界将会由他亲手毁掉。”高杉把玩着手里的烟管,满是讽刺地看着银时,“银时。你有没有想到过,这种事实呢。”   “嘛,不要计较这么多好不好。想这么多的话会很累的。”银时不用回头也能看见,高杉墨绿色的眼里映出来的,他身后天台下一片狼藉的树林,很难看。   “而且,这不是,还没有毁掉吗。”   那是多么温柔的笑容,温柔得,很是刺眼啊。   “你有看到吗?从这我这只仅剩的眼里,看到你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高杉抬手摸了摸蒙在绷带下的左眼,锋利的眸光直刺进银时荧红色的眸里,“像是要坏掉了一样的。”   “从很久以前,我在你眼里就永远都是一个样子了。”银时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卷毛。我已经看不到了啊,现在的这幅尊容……   高杉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承认。只是笑,耸动着肩膀,越笑就越是难以自持,几乎站不稳脚。   “银时,你还真是足够了解我啊。”   “矮杉,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银时苦笑,“费尽心思地找我,不会只是来和我斗嘴的吧。或者,作为妨碍你破坏这个世界的阻碍,杀了我。”   “你体内的那个东西……说实话,我很好奇。到底要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你屈服至此。”高杉没有计较银时的称呼。他确实很好奇,对那种东西的,存在本身。   “哦,不知道。在你开始长篇大论之前,先给我点甜的东西。嘴里太淡了,血的味道不停地往外冒啊。”银时伸手,他太久没有补充过糖分了,方才高杉没来时还不觉得,现在倒是有些想念糖果甜腻腻的味道了。   “糖分控。小心你的糖尿病复发,这次可就没有医院会收留你了。”高杉俯视着那只缠满绷带的手,伸手摘下自己腰间的锦袋丢给银时,“现在的你,连剑都不再用了,没有杀掉的价值。放心吧。”   “你这是中二病又发作了是吧。杀人还要选时间,还要看看有没有足够的价值。”银时打开锦袋,迫不及待地丢了一颗进嘴里,感受着那甜腻腻的味道,享受地眯起眼。   高杉腰间原本只有一个放烟草的锦袋,可今日却有两个锦袋。只能说,他们都足够了解对方吧。   “银时,你没有办法,解决那个东西。”高杉迈步,从银时身边走过,走近天台边沿的铁栏,转身倚在上面,抬头看银时,“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解决呢?”   “那东西已经生根了。身体的每一条神经都已经遍布那东西了,现在的我,就连自杀都做不到。”他可不会因为高杉一句毫无根据的话就欣喜若狂,又不是小孩子,“但是,一旦我死去,那东西就会破体而出,将这所有的一切,吞噬殆尽。”银时转身,两人又一次面对面。   “天人搞出来的东西,当然要用天人的办法来解决。死在那些天人的手里,会死不瞑目的。”高杉仰头,墨绿色的眼眸折射出令人着迷的光彩,“我说,我有办法,解决那个东西。只是,如你所想,那当然,是有条件的……”   “高杉,什么时候你变得和辰马那个奸商一副嘴脸了。”银时荧红色的眸子一动不动,“这种风景,果然还是和你更配。”   倒成一片的树林,在晨曦下腾起的细小微尘,紫色的浴衣,墨绿色的瞳孔。天台上有风,黄金蝴蝶随风翩舞。   “你不也是一样的。依旧是这副蠢样。”高杉眯眼。风撩起银时那件厚重的斗篷,白底蓝云纹的和服露出一角,清晨的阳光透过银色的天然卷,那银发透亮得,有些刺眼。连那两点荧红色都如此炽热。   “可以。我现在剩下的,唯有这条命了。不管是什么方法都可以。就算最后依旧要切腹,如果让你给我介错,好像也不冤啊。”银时又往嘴里丢了一颗糖。   “银时。我可不会给你介错。我只会,让你,人头落地。”高杉一笑。   “是,是。”银时含着嘴里甜腻腻的糖,随意地答道。   这真是毫不令人意外的结果啊。   “你们是没吃午饭吗!”男人握着竹剑,将对面最后一人撂倒在地。看着满地陈横的“尸体”,心情莫名的好。   这样的场景,很长时间不见了啊。似乎连手里长久以来未曾碰过的竹剑,也愈加顺手了起来。   “难道不是土方先生每天都在旁边往碗里不停地挤蛋黄酱的错吗。谁看到那种狗粮还能吃得下饭啊。”冲田总悟坐在道场的一边,脸上那红色印着两只有说不出的喜感的眼睛的眼罩还没有拿下来,也分明是才睡醒的样子,可嘴上却毫不留情,一丝情绪的起伏都不曾出现。很是欠揍。   “总悟,你这个混账!狗粮是什么!快点跟蛋黄酱大神道歉啊!”男人额头上青筋一突,可从内心里却没有真正的生气。这份诡异的心情没来由的让他放松,甚至没有一点想去深究的意思。   “看来不往蛋黄酱里下药,不是一个好主意呢。我似乎应该重新开始继续了啊。可是,土方先生这几年挤蛋黄酱的时候比以往少挤了0.1克呢,那个药要是不到计量的话,不起作用呢。”冲田总悟面无表情地摘下眼罩,盯住男人烟蓝色的眸子,嘴角翘起不怀好意的笑。   两个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道场里,还躺了一地不停哀嚎的大活人。   “真奇怪啊。分毫必较的土方先生,竟然会犯这种错,还是在蛋黄酱这种一向不会有丝毫疏漏的地方。”冲田总悟当然不会只是想吐槽一下,他只要开口,当然要攥着痛处,毫不留情,“而且,还是在近几年,才开始的哦。”   男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现在,已经有了目标了,也就不需迷茫,只要坚信着,就够了吧。   “总悟。你给我把心思放到工作上去,这几年你到底翘了多少班!都去给我全部补回来啊,你这个抖s混蛋!”习惯了这种混账的撩拨,和恶毒的调侃,男人既然不再迷茫,当然也就不会动摇。   “切,不过是……”   区区的税金小偷,不要太嚣张啊。   “谁是税金小偷啊,你这个天然卷混蛋!”   这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当话脱口而出的时候,男人猛地一怔,随即便开始下意识的去摸装在口袋里的香烟。   懒散的语调,让人听了会情不自禁地想抽他的话,银色的卷毛永远是一副翘起的顽皮样子,荧光流转的腥红色眼眸。   只是一瞬,便让他溃不成军。   “土方混蛋。你已经无用到会幻听了吗。”冲田总悟略带嘲讽地看着男人,“副长这个位置已经不适合你了,不如早一点让给我好了。”   在道场训练的时候所有人身上都是训练服,香烟和打火机当然不可能随身携带。男人去摸烟的手摸了一个空,却听清了冲田总悟的话。   “总悟。”男人只是叫了冲田总悟一声,然后便沉默地看着他。   良久才又开口道:“这些臭小子们应该休息够了。也到了你换班的时间了,不许睡觉,好好训练。”   对他来说,那或许,是一种禁忌。   “果然,土方先生还是去死好了。”冲田总悟起身,挥起竹剑,对着男人便是一个横扫,直向男人的脖颈而去。   男人抬剑,将这一剑挡在距离自己不过数寸的地方,“好好看着这些臭小子训练。”烟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而那明明,是男人故意压抑的结果。   冲田总悟是知道的,男人这三年来从无任何一天落下过训练,甚至是不断加大训练的难度和强度,可却从不曾在道场里指导过任何一个人。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当然只有一个。   至于今天这种反常,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到那天男人和桂的谈话上去。桂果然和老板关系不浅。   狂乱贵公子和白夜叉,吗?   好像找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呢。往事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探究的吗。何况是这种从历史里遗留下来的辛密。   一定会很有趣的。   冲田总悟撤剑,静静地看着男人转身离去。或许,他该去套套那个暴食女的话了。顺便也可以逗她玩来愉悦一下自己,毕竟,那个女人可是越来越严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是发展成中篇了←_← 第8章 捌   白夜叉。本名,不详。   银白色的短发,天然卷,红眸,白衣。攘夷战争时期素以勇猛著称,威震敌我。战后曾一度行踪不明,期间不曾在明面上从事过攘夷活动,完全销声匿迹。我方曾一度怀疑此人战死。   但此后,又在我方对残留的战后攘夷志士进行清缴时现身。由此被逮捕归案,并由夜佑卫门亲自斩首。   男人合上手里的档案,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又一点点往下咽。   只是寥寥几行字,那个混蛋的曾经就这样结束了。男人闭上眼。这已经是看过多少次的资料了?只有那么一点,又怎能奢望能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魇魅。完全不存在于档案中的东西。   呵。真是讽刺啊。谁想得到呢,糖分控的银色天然卷废材大叔会是传说中的攘夷志士。而且每天在真选组的眼皮子底下转悠,还和他……男人皱眉,那个笨蛋……   威震敌我?要强到什么样的地步,才当得起这种会让人变成孤家寡人的形容词,才能让嚣张跋扈到幕府都要低头的天人畏他至此,才能以凡人之身得一个“夜叉”的称号……   不正是因着这个词,他们才会断定这几个传说中的攘夷志士定是各自为政的。而现在,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男人翻开手边的另外几本档案。指尖划过目录上的几个名字。   桂小太郎,高杉晋助,坂本辰马。   这几个和他同时期的攘夷志士,他们号称“最后的攘夷志士”。   顺着翻过去,将那些看了很多遍的档案又一次仔细的读过。   桂小太郎。黑色披肩长发。战后原为攘夷志士中的过激派,但在某一时期后却忽然成了和平党,从那之后只在暗中进行攘夷宣传,不在有任何过激的攻击性行为,原因不明。   几年前的真选组也曾苦恼过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可现在看来这个原因多半要归结在那个银发天然卷身上。还有……   高杉晋助。现存攘夷志士中最为过激,且最为危险的人物。深紫色短直发,墨绿色的眼眸。战时作为鬼兵队总督曾为攘夷志士一方做出过重要贡献,最后一战中鬼兵队全灭,本人下落不明。战后重建鬼兵队,企图重现鬼兵队的光辉。此后与宇宙第一海贼集团春雨合作,多次给幕府造成过重大损失。   高杉晋助这个人确实棘手,在那几次交锋中男人都不曾亲见过这个高杉晋助,可仔细想想,只要是这个人参与过的事件里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个天然卷混蛋的影子。   这么一想,这几个人的关系就绝不会像他原来想的那样简单。男人吞咽着一口口的烟气。   坂本辰马。黑色短发,天然卷。   怎么又是个天然卷,这个人到是没见过。男人扫了一眼后面的档案。   战后不再从事攘夷活动。   男人摇摇头合上档案。都只有寥寥数语的档案,有能看出什么呢?   世事无常,就算是几年前的死敌,现在不也就这样合作了。形势比人强,和桂还没决出个胜负,两方就这样和平相处了。   男人呼出一口气,想到桂,他又想起桂对他的那个衷告。高杉晋助和那个卷毛关系不浅,只要看清了这一点,他自然是知道防范高杉的。只是,若没有桂提醒,他可不会想到,白的存在有可能会让江户化为一片焦土。   至于魇魅。那种东西的存在太过诡异,真选组现有的档案里只提到过天导众的存在,也根本就不曾详细记载过天导众的资料。那天跟桂了解过才知道天然卷混蛋在最后一战,竟然砍过这种诡异的东西。这东西还和那家伙的消失有重大联系。   或许是档案室的灯光太亮,又或许是档案室的窗开的太高太小,男人有些头疼了。男人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档案室,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险些忘记了,从里面看不见外面的天色。   男人进来时刚刚黄昏,现在天色却早已暗了。在男人看不到的天上,一轮上弦月挂着,弯弯的,单薄如钩,无端的令人心疼。   伸手拽过一旁的档案,男人睁眼,又一次打开那本档案,一遍又一遍的看那几行字。将那些他从没想过的,会存在于那个废柴身上的过去,一遍遍地看进心里,最后,倒背如流。   白夜叉。威震敌我。银白色短发,天然卷,红眸,白衣。本名,不详。   白夜叉。银发,天然卷,红眸。本名……   白夜叉。本名,坂田银时。   那个银发天然卷,糖分控,每天都只会穿着白底蓝云纹的和服,明明开着万事屋却整天无所事事,还在颁布了废刀令的现在带着木刀去打小钢珠。   男人将出现在脑海里的人影驱逐出去,重新点了烟叼在嘴里,起身收拾好桌上的档案,走到门口关了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档案室,嗤笑一声,吐出一口烟,锁了门。   现如今,那只是个银发天然卷的混蛋罢了。   那缕被倾吐出来的白烟弥散在空气里,被档案室关上的门隔断了。一半在门外的走廊上,即时便随风而去。另一半在屋里缓慢的沉淀,逐渐与缓慢流转的空气一齐消弭。   真选组的屯所只有在夜晚才会彻底的安静下来,没有刀剑相接的金戈铮鸣,没有训练时声声不断的呼喝,更没有不时传出来的奇怪的声音。所有的队员都已睡去,巡夜的人也悄无声息。白天的训练和任务使得他们十分珍惜这能够安然睡去的时间。   只有男人不习惯早睡。在他的梦里,能看到太多的事,让他无法安眠。即使是早早睡去,也会在途中醒来,然后便只能睁着眼看天花板,或者更干脆些,坐在廊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直到有困意袭来,方才又慢慢睡去。   与其如此,他更宁愿去夜晚江户的街道上走走,顺手解决一下那些在黑夜里图谋不轨的宵小,欣赏一下每天都不同的月,散散心。   所有的人都说真选组是杀人集团,而对此他无从反驳,每每浴血奋战,即使生死相隔只一线,不也都这样过来了。   从第一刀的战栗,到现在的麻木,好像也无需多久。也不能说是习惯了杀人,有谁能习惯这种事呢?麻木掉的不是心,是身体,是握剑的手。   心里不安着,畏惧着,手上却没有丝毫偏差,每一刀都收割着生命,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毙于刀下。   手上沾满多少鲜血,刀下留了多少怨鬼,身外余下多少污名,梦里藏了多少白骨。   是什么时候,他斩断长发,只为了能节省那微不足道的几分钟;什么时候烟不离手,刀不离身,已是改不掉的习惯;什么时候开始晚睡早起;什么时候从噩梦中醒来,即使满身冷汗也能再次安然睡去。   男人锁了屯所的门,独自去巡夜。 顺着江户的街道漫步。这座城里所有的街道都早在他脑海里形成一副巨大的地图,闭上眼也永远不会迷路。   街上绵延的风拂起他耳边和额前的碎发,他每一步落脚时,都没有多余的声音。嘴边燃烧着的香烟静默的变短,并冒出轻薄的白烟。   不知今夜,何时,会有睡意。   很,刺眼。   刚刚转过街角,迎面而来的便是朝阳。适应了夜色的男人顿觉眼睛一阵不适,眯起眼,皱眉,他情不自禁地抬手去挡住橙红色的朝阳。   那光芒穿过手指间的缝隙,落进半敛的烟蓝色眸子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样的颜色。   要适应朝阳的光芒需要一段时间,而当男人放下手,看到两栋高楼之间正好露出来的初升的太阳时,他轻呼出一口白气,垂下头,闷笑了两声。   江户的白天总是来的如此快呢,此时,还太早了,街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店铺都紧闭着店门。所以两旁碧树摇曳,四下皆静。   男人本是该独享此景的。   怎料逆光之处,人影忽现。颇具节奏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上震荡回响,空气中多了一息烟草燃烧后的味道,却少了一点焦油的味道,顺着看去只能看见宽大得翩翩起舞的浴衣,挡住了一些光线。   而这一切,又似乎,都带着血的气息。   从拉得老长的影子上看,这个人,是带着刀的。了解到这一点,男人错开脚步,将手搭在了刀柄上,蓄势以待。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黄金蝴蝶,方才,从那件浴衣上,看到了黄金蝴蝶。   “呵。真选组副长,土方十四。”这戏虐的声音实在太有代表性,男人不禁握了握手下的刀柄。   行事诡异,来意不明,必有所图,不得不防。   “高杉晋助。”确定了来人的身份,男人手心有些冒汗。这种时间,这个疯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明明自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在陆地上出现过的。   高杉耸肩笑两声,脸色一沉,忽然抽刀,疾驰。   一刀,当头斩下。   风起,剑音铮鸣。   墨绿色的眸子和烟蓝色的眸子相对,两柄长刀刚刚好地架成十字,可高杉手中的长刀却没能反射着天边的朝阳。那柄刀,没有反光。   浅棕色的刀身,从高杉指尖露出的刀柄处依稀可以看出那三个墨色的字符。   洞爷湖。   啊,写着“洞爷湖”三个字的浅棕色长刀。木刀。   男的握刀的手一颤,险些架不住高杉手里的长刀。那木刀的刀锋离男人的脖子又近了几分,而此时他就连呼吸都有些紊乱。   从方才就紧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好歹,他还保存着一线的理智。 第9章 玖   “这该怎说好呢。”高杉微微睨起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木刀,“初次见面。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本来应该正式地拜访一下的,但是,在这种地方遇到,真是很巧啊。”   男人暗暗咬牙。啧,高杉晋助。这家伙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可是,就算是知道了,现在的状况,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在图谋些什么呢?   因了方才紊乱的呼吸,男人现在双手颤抖得厉害,而木刀的刀锋,已经快要接触到他脖颈上的皮肤了。   示威?不,不对……   “高杉晋助。你想干什么。”稳了稳心神,男人死命抵住那不断靠近的刀锋,咬牙切齿。这家伙是高杉晋助,怎能度以常理?   “没什么?最近,稍微有点无聊罢了。”高杉略带赞叹地看了看男人,自己手里再无法靠近男人脖颈的木刀,给了他些许的愉悦。   所以,僵持下去的话,没什么用啊。   撤刀,顺势转身,又带着手里的刀横扫而去,在被男人挡住后向上一挑,逼得男人连退数步。   高杉笑得两眼眼弯弯:“难道……你和银时,没有厮杀过?”好像,知道了很有趣的东西呢。真选组副长,土方十四,你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银时那个混蛋,如此……退让?   “或者,换个说法,银时没有和你动过真格?”恶趣味的因子开始作祟,高杉抬手轻抚过木刀的刀背。   真格?房顶上断掉的那两截长刀还收在他的屋里,那个银发天然卷走掉的时候,他身边被打落在地的竹剑还放在道场里。男人有些出神,好像是没有过呢。   每一次,都正好,没有机会呢。   “真的没有啊。”高杉看着男人的反应,若有所思。虽然,不过是意料之中罢了。   男人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后退几步和高杉拉开距离。这样的对峙,可容不得自己再度失误了。   方才,他确实,乱了心神……   不过是一把刀而已,你到底在动摇些什么呢?脑海中驱之不尽的银白色令男人无比烦躁。只是一把木刀而已……   他好像,有些紧张过度了。一颗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划过脸颊,从削尖的下巴处滴落,砸进地面的灰尘里,蒸发,消逝。   高杉笑吟吟地看着男人调整状态,那双烟蓝色的瞳孔泛着寒光,看上去竟然颇具威慑力。这一发现让高杉有些莫名地愉快。看来,就算是现在的江户,除了桂那个笨蛋,也还有能入眼的家伙嘛。   将右手的木刀换到左手,,高杉握住腰间尚在刀鞘内的长刀,缓缓拔出。   钢刀反射着天边朝阳那橙红色的光芒,竟是生生将橙红色的阳光,变成了银白色的刀光,又把高杉那张本是逆着光看不太清的脸,照得清清楚楚,就连那抹戏谑的笑,都清晰可见。   “那么,这就将我给你备的见面礼奉上。”高杉提着长刀,划过身前的空气,划出一道清亮圆润的弧线,在身侧垂刀,“这许多无礼之处,还请担待些啊。”   男人只来得及挡住高杉忽然暴起的第一刀。那自上而下一刀,被男人格开了,可却挡不住,那后面紧随而来的,木刀的直刺。   这不是生死相搏。动真格,原来是要这么个动法,杀意漫道,血色满地。   男人被木刀穿透右肩,钉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很疼。可是却不如以往那般的,这一刀 ,疼得让他有口难言。   “抱歉了,是这么个送法。”高杉笑着松开自己握着木刀的左手,将钢刀收回刀鞘,摸出怀里的烟管用火柴点燃那里面的烟草,放在嘴里吸一下,吐出一口比香烟更加轻薄如云雾的白色烟气,“我只是,有点无聊而已。现在的胜负,对我来说可没什么意思呢,不管是和谁。因为,不能让我用性命做赌注的生死相搏,可没有什么意思呢。”   “那家伙,还活着。”男人任由自己的血,顺着木刀的刀刃流淌,滴落,溅起。   只是血罢了。   男人摆明了用陈述的语气。刚才发生的一切,让男人确信无疑。   那家伙,还活着。   “谁知道呢。”高杉笑起来,双肩轻颤着,“土方十四。我可不是银时那种天然卷白痴。下次,要调整好状态,全力以赴啊。”   高杉伸手握住将男人钉在墙壁上的木刀的刀柄,转着手腕一拧:“死掉的话,就不好玩了……你是知道的,就算是这种玩具一样木刀,我愿意的话,也是可以杀人的。”   男人感觉到木刀转动时所带来的,血肉被拧在一起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血流的更欢了。   看起来,现在,还没有死呢。   “呵。”高杉唇边溢出一缕意味不明的笑声,如来时一样转身离开。不紧不慢,不急不缓,留下一路烟草燃烧后的味道。   天边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乌云,遮住了朝阳刺眼的光芒,那乌云却又被朝阳染上了一层金辉,镶上了一层金边,橙红耀眼,灰黑骇人。   这应该是,朝霞吧。   看起来,反倒像是竖起来的高墙铁壁那般,将所以的一切都禁锢着。   男人抬眼去看,又低头暗自嘲笑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丰富起来的想象力。或许,只是因为,这颗星球,这个地球,是圆的吧。如果从那片云的底下抬头仰望,大概看到的,也是平平的云层吧。   男人摇摇头将脑袋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甩掉,握住木刀的刀柄,将那把刀一点点从右肩的血肉里抽出来,顺手又把刀倚在了墙根处。   这样的出血量……没有伤到动脉吗?但是,还是应该稍微处理一下吧。   将真选组黑色的制服外套脱掉,撕掉右肩破损的白衬衫,勉强当作纱布在右肩的伤口处缠了几圈,狠狠打了个结。又把自己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男人靠在身后满是鲜血的墙壁上点了一支烟,没有吸。   “我还以为是谁。土方先生,大早上的,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清冷到没有温度的声音,那身影却是个熟悉的小鬼。   冷着一张脸走到男人面前,看着男人浑身是血的样子微微皱眉:“现在的江户,还有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土方先生伤到这种程度,最后竟然还从你的剑下逃掉了。”   男人偏头,平静地看看接近自己的小鬼,没有在意志村新八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他知道的,万事屋的那两个小鬼多多少少是怨他的。怪他留不住那个天然卷,也不曾问过那个消失掉的混蛋,要去哪里……,   呐,土方君,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就不要找了。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回来,不能的话……   男人仿佛又看到银色的混蛋回头轻笑。   十八层地狱,我等你来,一起下油锅。   是因为,那个混蛋,像这样说了啊。“你打算去哪里?”这种话怎么会问得出口啊,不要给那个混蛋嘲笑我的机会啊。   男人伸手握住墙边的木刀,手一扬,将刀扔给了近前来的小鬼。虽说不在意小鬼话里的讽刺,可男人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志村新八顺手接住还沾着血的木刀,看清手里的木刀后忽地一愣,随即便猛地睁大眼睛:“这……这把木刀!”他手里的木刀,分明,是随着那个人,一起,消失掉的。   刀柄上沾了血,可那却并不妨碍他看清那三个黑色的字。他抬头看向墙边捏着烟,但没有抽,只是站在那一言不发的男人。   男人右肩上的伤口还没有止住血,雪白的衬衫早就一片黑红。   那个伤口,这把木刀……消失掉的那个天然卷……   志村新八在一瞬间想到了最不可能发生,却又偏偏最符合这种情况的事。   于是,在那一瞬间。   惊慌失措。   “小鬼,先别乱想啊。”男人发现志村新八顷刻间变了几变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了这其中的误会,哭笑不得,“会用木刀的又不止那混蛋一个。”   男人暗叹一口气。这是怎么了?就算是木刀将我伤了,也不用马上联想到那个天然卷吧。虽说这把木刀有些特殊。   “高杉晋助。这把刀,是高杉晋助留下的。”男人将头靠回身后的墙壁上,“伤了我的人,也是那个家伙。”   志村新八长呼出一口气,他还以为……   情绪变化得太明显了,果然还是小鬼呢。男人瞥见余光里志村新八的表情,又将站在那里的志村新八从头到脚的重新打量了一遍,愈看眉心就愈是跳得厉害。   不知是什么时候,小鬼脱掉了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的白底蓝条的和服,换上了一身黑衣,原本温和的气质似乎也随着那身和服一起被丢弃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脸上的棱角似乎也更加分明了起来,眼镜下的眸子带上了冷光。   好像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披着人皮的眼镜,而是成为了一个出色的武士了。   只是他腰间的佩刀,令男人感到些许慨叹,那把收在刀鞘里的刀带着熟悉的味道,即使隔着刀鞘依然能够感觉得到,散发着与男人的村麻纱相,似却更要淡薄些的味道。   只怕小鬼的手上,已是有过不少的人命了。   但是,说到底,只是小鬼罢了。男人敛下眼帘。   “土方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志村新八对银时昔日里那个战友兼死敌了解的太少,想不出高杉晋助想通过这把木刀来干什么。   男人摇头,他也不敢断言,高杉晋助的意图:“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   “也就是说。”志村新八抬手将一旁店铺门前遮阳棚上装饰用的印花旗帜扯下来,仔细擦干净手里还沾着血的洞爷湖,“阿银还活着。”   志村新八又提起手里的洞爷湖:“土方先生,这把刀……”他抿唇,欲言又止。   这样的请求,说不出口啊。   “拿去吧。没有刀鞘的木刀,我要来无用。”男人挥挥手,小鬼的意图太过明显了。   这把刀的刀鞘,并不是他,一把木刀,配上真选组的制服也会显得不伦不类。不如给了这个小鬼,也还能算是个留念。   “土方先生。您,知道些什么吗?不然的话,为什么高杉晋助,会故意……”志村新八意有所指的看着男人右肩的伤口。这个人,在阿银消失以后,可没有过任何想要寻找阿银的行动啊。可是现在,这样,又是为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手里唯一有的,只是一个不知道正确与否的线索。” 男人闭眼,用左手撑着身后的墙壁站稳了身体,稍稍适应了一下自己因失血而产生的眩晕感,才又揉着眉心道:“其他的事,只能去问桂了。你先到屯所来吧,我让人去请桂过来。”   “等会先听听桂的说法,才能下结论。”男人不打算在这种地方和小鬼谈论这些事,他肩上的伤口,还是要处理一下才好。   转身走了几步,男人没有听到志村新八跟来的脚步声,有些疑惑地回头。   “我不知道神乐现在会在什么地方。但我想,关于这件事情,她应该要知道,或者说是必须知道。”志村新八低着头,站在原地认真地摩挲着手里的木刀。   这次的问题,涉及到银时的下落,他自认为,不该用这种事来向神乐证明,自己作为江户唯一的万事屋的资格。   “等会我让总悟去找。”男人将手里的烟摁灭在墙上。   “是。十分感谢。”志村新八将木刀插在腰间,很是郑重地道谢。   “没关系。走了。”男人并不在意这句谢。这不仅仅是哪一个人的事,能意识到这一点的小鬼,不用谢他,也可以。   志村新八快步跟上男人的步子,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此地。   墙壁上沾到的男人的血还没有完全风干,朝阳摆脱了铁壁般的乌云,完全升了起来。阳光拐过街角,斜斜地打在那一滩血迹上,于是那血如染上金粉一般的,泛起点点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会不会锁@( ̄- ̄)@ 第10章 拾   “不行了!马上那间屋子就撑不住了。左侧的连接处已经不堪重负了,只要再来几下,就会彻底的碎掉了!”船舱里的人急得团团转,却一个个的都盯着舱内的屋子,毫无办法。   船舱的正中间有一间密闭的仓房,用钢板一层又一层的包裹着。   而现在,那间仓房明显的正遭受着攻击,被什么东西从内部一点点地破坏着,凸出一块块不规则的痕迹。让人忍不住为仓房里所禁闭的东西胆寒,战栗。   那似乎是一只将要灭世的凶兽,它在发狂,在挣扎,它将会破牢而出,以燎原之势,席卷整个世界。   “高杉大人还没有回来吗!这样下去的话,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葬送在那个怪……人手里的!”看着监视器里破败的画面,站在屏幕面前的人终于忍不住咆哮。可最终他还是没能把那个不敬的词汇说出来。   那略微的停顿破坏了整句话的连贯性,使那句话显得很是可笑。   屋内的人忍不住战栗,所有的人都在沉默,整个船舱都只有钢铁撞击发出的沉闷,高亢的声音。   “先加固那间仓房,再坚持一下!”桃粉色衣裙的来岛又子心一横,大声吩咐起来。至少,在晋助大人回来之前,不能就这样等下去……   屋内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忙忙碌碌地行动起来。   难道真的连这铜墙铁壁都挡不住那只银白色的猛兽吗?或者是说,银白色的夜叉,要更为准确一些。来岛又子不禁攥住了自己的拳头。   若是有人调慢监视器里录下来的视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现在正在发狂的那个身影的动作。   从十分钟之前开始,他坐在仓房里唯一的铁架床上,似是而非的挣扎着,痛苦着,两只手看似矛盾地行动,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争夺着对那具身体的控制权。   然后,那些矛盾的动作消失不见,他僵硬地的从地上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像是忽然有了什么目标一样地掀翻了那张铁架床,将床腿强行扯了下来,握在手里掂了掂,像是在确定些什么。   到了最后,他又把手里那根长长的铁质床腿当做武器,将那间被钢铁裹了一圈又一圈的仓房毁得面目全非。   而除却一开始他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过,自他从地上站起来之后,那张脸上便再无任何表情。   若是高杉看到那张脸,他或许能够理解,其中的痛苦。   “我好像错过了什么?”高杉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晋助大人。白夜叉又发狂了,这一次好像比前几次都要严重。”来岛又子转身迎上去,她正在为高杉的到来感到欣喜,却又对现在的情况由衷地担忧着。   高杉看着屋里的情形,嘴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过视线,盯住了早已不成样子的仓房。   “可以了,让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事,从这里退出去。”高杉笑得愈发深沉,可他仍然没有要和身边的任何人解释或稍作说明的意思。   “晋助大人!”来岛又子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高杉的打算,急忙阻止,“晋助大人绝不能一个人留下来!”若是……若是晋助大人伤到的话……   “又子。”武市变平太叫住来岛又子,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连语气都没有变。   “是。”来岛又子低头咬唇,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随即便转身去疏散留在船舱里的人,“所有的人,现在立刻停止手上一切工作,以最快速度离开船舱。”   听得这句话的众人又是一阵欣喜,能远离仓房里的那个……人,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高杉看着自己身前不远处,正背对着自己疏散群人的来岛又子。他对那些正如释重负般仓皇逃窜的下属可没有任何的兴趣。   来岛又子抬头看了一眼,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塌的钢铁仓房,脸色有些苍白。   高杉笑着垂下眼帘,逆着人流走向那间仓房,路过来岛又子身旁时,随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只在距仓房不远处停下,没有回头。   来岛又子怔了怔,在意识到了什么之后,脸上猛地一红,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被拍到的地方,转身紧随众人出了船舱。   这应该是安慰吧。 晋助大人。来岛又子感到自己心间的那点暖意。   我只是相信着你,只是这样,就够了。   仓房里的监视器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已经被那里面发狂的人破坏掉了,只有船舱里的监视画面上闪烁的灰白斑点。   唯有从不断产生凹痕,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下来的钢铁仓房上,高杉才能推测一点那里面的状况。   “这还真是。”随手捡起一把不知是谁遗漏在舱里的长刀,高杉看着面前即将崩塌的仓房,静默地等待着即将破笼而出的恶鬼。   高杉可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更没有哪怕一点的把握,让发了狂的银白色恶鬼停下来。但是,只要,和他打一场就好了吧。   这是高杉的第一反应,是本能,是长时间以来,他所养成的,为数不多的习惯之一。   “谁会胜,谁会败?能不能让你这个混蛋停下来?那种东西,谁管呢。”高杉微微侧头,唇边笑意更深了起来,“呐,银时。”   钢铁的仓房轰然倒塌,激起一阵烟尘,几缕凛冽的浊风。   高杉深紫色的短发随风摇曳着,宽大的衣袖上黄金蝴蝶开始翩飞起舞。他手一扬,将刚刚捡起的长刀扔向那片金属废墟。   如预想中的一样,高杉没有听到长刀与金属的废墟相撞的声音,于是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沁人心脾。   这样就对了啊。   过分白皙的皮肤,骨节分明的手指,能看到皮下乌青的血管。就算是隔着如此的一段距离,高杉也能分辨出这只手的主人。   手的主人接住了那把长刀,那只手握在刀柄上。消散了一些的烟尘使那握刀的人的样子显现了出来,他身上只套着一件没有丝毫杂色的银色和服,腰上用一根浅紫色的腰带将和服松松束住,露出一片莹白的胸膛。腥红色的瞳孔毫无焦距地看向前方,银色的天然卷翘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长刀被他握住,横在胸前,透过没有完全消散的烟尘,高杉看到那双清明的红眸,以及那人身上凭空从腹部冒出,并渐渐蔓延全身的紫色符咒。   整个过程便如同抽纸发芽的种子一般,只是那速度,令人惊叹。   “啧。真是只恶鬼啊。”慨叹一句,高杉侧步,握住自己腰间的刀。   “呦,高杉。我还以为这里已经不会有人了呢。”   银色的身影稍稍抬头。   托那消散干净的烟尘的福,高杉看清了银时的那个动作。银时只是紧了紧自己握刀的右手,微微提腕,横向一挥——那带着机扣的刀鞘,就那样脱离了长刀,自银时身侧暴射而出,碰到船舱的舱壁,将它撕裂,切进,钉住。   银白色的恶鬼起身来,自金属的废墟漫步而下,嘴里却还是不着调的调笑着:“这具身体,已经不再是我的了。只有这张嘴,这双眼,还有两边的耳朵,能够勉强供我使用了。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我都快要厌倦了啊。”   “这是要警告我吗?”高杉眯起眼,重新打量这只银白色的恶鬼。   好像,顺眼了不少啊。不得不说,人靠衣裳,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什么时候,他的船上也会出现这样的衣服了。   只是,就穿衣服的人来讲。果然,还是,一如从前地惹人厌啊。   “不,你会错意了。”银时眨眨眼,“我的意思是,你可不能用和我打的方式,来个这东西打。会死的哦。”这句话里,可没有什么忧心的意思,听起来,倒更像是幸灾乐祸。   “难得你会有这份好心啊。不打算继续吗?还是说现在还能控制得住。”高杉抽刀。这种时候,怎能大意。   “嘛,好歹现在我还要靠你来把这东西弄掉呢,这份好意你就满怀感激的收下好了。”银时面无表情地看着高杉,“那东西好像觉得你小子很棘手啊,到现在还在计算着什么。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太矮了,找不准方位哦。”   “啰嗦的混蛋。你那根舌头太多余了,银时。等会我顺手帮你切掉好了,不用谢我,看在原同窗这层关系的份上。”高杉将刀拉至耳旁,现在,他是真的想砍了那个银白色的天然卷。   “诶。那样的话,阿银会很困扰的,我可是最喜欢甜的东西了,没有舌头可就不太好办了呢。话说回来……”银时扯着唇角笑起来,“矮杉,身高不够的话,也没办法割我的舌头呢。”   “银时,你还是那么让人不爽啊,怎么就那么欠揍呢。”高杉转了转手腕,将刀尖对准了银时,“明明,连人都不是了。”   长刀泛起的银光,和刀尖指向的那个人,那么相似。都是银色的。   “别说得像你是人一样。高杉。”银白色的身影忽然暴起,至身前。那刀的用法,不是熟悉的样子,只是那力道却又如此熟悉。   高杉眸光一闪,举刀架住那把瞬间便至身前的长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银白色,嘴角笑容稍敛。   “我从没有哪怕一刻成为人过。一直以来,都只是只人形的恶鬼而已。”银时荧红色的眼里带着笑意,毫不示弱地回嘴,“小心点啊,高杉,现在这具身体,可不是我的。”   “呵。”高杉用力格开长刀,退一步,“不是你的话,我就永远不会输。”   “哦,这么说的话,你承认曾经输给我了。”银时脸上的表情和四肢的行动完全不搭调,长刀被格开后,没有一丝停顿地复又测刀砍去。   他现在,还有着,属于自己的思维和意识。   “闭嘴,天然卷白痴,你的声音很刺耳。”高杉以相同的动作将手里的刀向银时砍出去。   这两个人的胜败,就像……不,就是两头猛兽在厮杀,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让对方的血,比自己,先流干。   虎口处传来阵阵钝痛,手掌和刀柄接触的地方正在发烫。两人手里的长刀碰在一起,摩擦出刺眼的火花,钢铁的长刀发出悲鸣,竟是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大力碰撞。   又是,不相上下。 第11章 拾壹   正是这时候,银时的身体却毫无征兆地顿了一下,高杉眸光一闪,强行将手上的长刀扭转方向,对准了银时荧红色的眼睛,刺出。   银时立刻偏头,刀刃只擦着侧脸划过,削下几缕垂在脸测的银白色发丝。   “哦,好危险。”银时身体里控制着他的身体的那个东西终于反应过来,错步闪开,同时手上长刀一转,向左横扫而去,划破高杉的衣衫的前襟。   这两下,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血自被划破的皮肤中渗出,只是量太小,没有继续向下滴落。   “高杉,注意一点,这好歹还是我的身体,伤到了,也是会痛的。”银时撇了一眼那几缕在空中翻飞着不肯落下的银白色发丝,仿若叹息一般地出声道。   “让你闭嘴,没听到吗?”高杉刀尖往地上一点,借力向后跃去,“我倒是还不知道呢。什么时候,连鬼,也会感到痛了。”   “我说啊,鬼也是会痛的哦。鬼已经很可怜了吧,如果就连痛的资格都要剥夺的话,不是太不人道了吗。”银时故作严肃地歪歪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和身体动作的不协调。   “那就想办法,将身体的控制权夺回来。”高杉对银时那副样子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嗤笑一声。   “没办法啊,我可抢不过那东西。不然的话……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银时说话时有那么一瞬的僵硬,他眨眨眼,“啊嘞嘞,都忘了啊,我自己可是不能控制四肢的。本来还想挖一下鼻孔的。”   高杉盯着银时,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他抬起手臂,将手里的长刀对准了不远处的银时,“就在刚才,我想起了一件事,如果你知道了,说不定就有动力,去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了。”   “诶,还有这种事啊。明明都到了现在这种境界了。”银时的目光有些涣散了,“那东西好像很苦恼啊,到现在还在犹豫要怎么进攻。”   已经连死都不能了,还能如何呢?   高杉脚下一错,一蹬,整个人复又靠近银时。没有意外的,两人的长刀又架到了一起。   高杉凑近银时,轻笑了两声道:“今天早上,我去江户见了一个人,还顺手把你的那把木刀送给他了。”   江户?银时终于将没有焦点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两双红色的眸子与高杉的墨绿色瞳孔四目相对:“是谁?让你专门去见。”   假发吗?不,不对……   “是真选组的那位鬼之副长,土方十四。”高杉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你的表情还真是变得很快啊。”   银时霎时便收敛了自己脸上一贯散漫的笑容,那双本就清明的红眸里,更是泛起丝丝冷光:“高杉,不要做多余的事。”   “放心好了。我可是什么都没说。”高杉用力错开银时手里那把正变得愈加凶恶起来的长刀,看了看那双染上了阴霾,而变成了腥红色的瞳孔,“那把刀,可经不住你那样使。”   “那你还不如全都说出去比较好。混蛋!”银时偏头看了一眼自己握住刀柄的手,那双手却是纹丝不动,“啧!那东西是真的很麻烦!”   银时当然明白高杉的用意。所以即使不愿,他也定要如高杉所愿。   高杉退出几步,他可不想等会银时功亏一篑,暴起伤人的时候殃及自己。   “我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从知道你们两个的事的时候起,我就很好奇啊。银时。所谓鬼之副长,土方十四。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高杉的视线落在银时不断滚落汗珠的额头上,“你终于有点干劲了。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我还等着看大戏呢。”   “你……说的……倒是轻松……啊。”银时费力地扯起一个笑来,握住长刀刀柄的双手不停地颤抖,刚刚松开一点,又立刻攥紧刀柄。那样的行动,很是矛盾。   那东西的存在就已经很麻烦了,这下倒好,卷进来一堆比那个东西还要麻烦的笨蛋来了啊。阿银可是最讨厌麻烦了啊。   高杉眯了眯眼。看来,是还差着点什么了。   “有一个问题,刚才忘了问。”高杉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长刀,却难掩唇边玩味的笑意,“那么长的时间了,你难道就没有和他动过一次真格的?”   “那……是什么……意思?”银时终于撤下一只手来,他控制着这具本就属于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   “嘛,顺手,和他过了几招。”   “哦……这样啊。”银时双手都撤了下来,长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嗡鸣。   银时弯下腰去,手像是不受自己控制般地又一次捡起脚边的那把长刀。脸上的表情隐没在垂下来的银白色发丝下。   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好像,稍微,受了点伤呢。”高杉得逞地咧开嘴笑起来。这样,就可以了。   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至于结果,自然是高杉最为满意的一种。   “这还真是……一摸一样啊……”那张脸。   志村新八抬了抬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遮住自己那双变得过于凌厉的眸子,打量着门口处跪坐的白。   如果忽视眼前这个人过于柔弱的气质和温软的笑,还有明显年轻一些的脸,那就真的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别无二致了。   至少那张脸确实很像。   “在那之前,我也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有人长得如此相像。”男人曲起手指,一下下地敲打着面前的桌子。   虽说是确定了某个天然卷混蛋还好好活着的事实,但他却反是莫名地焦躁了起来。   “土方先生。我只有一个问题。”志村新八转过头去看着男人,“你和阿银,究竟是什么关系。当然,我的问题是有些唐突了,你不回答,也是可以的。”   男人沉默。但原因并不是志村新八所说的那样,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叙说这刻意隐瞒了这样长的一段时间的关系。   “阿银失去踪迹之前,去找过桂先生,他最后去见的人是你,可他甚至都未曾与我和神乐暗示过什么,我们就像往常一样的,然后……他就失去了消息。直到今早。”志村新八放在身前的双手不经意间便交握了起来,紧紧扣住。   “他消失之前……来找我。他说了。”男人的视线越过门前的白,落在庭中空无一物的地方,“可以的话他一定会回来,不能的话……十八层地狱,他等我去,一起下油锅。 ”   “我和那家伙,或许只是一段孽缘罢了。”男人收回视线,点了烟,又刻意将烟换到了左手去,远离坐在他右手的志村新八。终归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鬼。   “但是,如果这样的缘分,能一辈子继续下去,一定也是很美好的事情。”   一段好好的话,硬是被男人说得九曲十八弯。   男人用了很多不确定的词。可在志村新八听来,却是那么虔诚而郑重,他仿佛可以从男人烟蓝色的眸子里,看到那个银白色的身影,于是他无言以对。   志村新八可从未想过,他会从这个别扭的男人的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   若这番话,听在志村新八的耳里,只是让他沉默,那对于端坐一旁的白来说,这便无疑是字字诛心的。那太过残忍了啊。   至少。他永远不会用这幅样子和我说话。   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着这一句话。白眯起眼睛,以缓解自己鼻间的酸涩感。原来是这样啊,土方先生……是因为那个人说过那样的话。所以,我连替代品,都不是吗。   白维持着脸上温软的笑容。   “等会,神乐来了,我希望土方先生能把这件事告诉她。你们两个人竟然瞒了我们这么久。”志村新八攥了攥拳头,又松开。他现在,心里有些矛盾。   “理所应当。”男人颔首。这两个小鬼……倒是长大了不少。   “还有一件事,你听我说完可以先不用急着回答,考虑一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答应。”男人看向门口处的白,蹙眉。应该可以吧……   但很显然,他这句话是对志村新八说的。   志村新八顺着男人的视线抬头看向白。一种颇为奇妙的感觉紫心间升腾起来,充满了违和。   白现在的样子是绝对称不上好的。那双过于纤细的手就算是掌心朝下被他搭在腿上,也能看到被磨得反光的血泡自边缘渗出的红色,白色训练服的袖口处不经意间暴露出来手臂上不止一处的青紫。   从造成伤痕的样子看来,那显然是练习剑术的时候,因为方法的问题,而被竹剑数次的击打在同一个地方而造成的叠加伤痕。   光是看白这幅样子,再联系上他那张与某个混蛋肖似的脸。男人的意图,志村新八也就猜了个大概。   “现在的我,能教授的,已经不是道场剑术了。”志村新八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走到白面前,又蹲下去,暗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不介意,自己会学到的将是杀人的剑,我可以教你。”   男人捏着烟送到嘴边,两只夹住烟的手指,挡住了他唇边细微的笑容。小鬼,领悟得倒是很快。   白是自己选择要走这条路的,他既然已经看到了白的决心,也曾答应过会帮他,那么顺手给他一个机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毕竟,那手上的血泡,可不是拿着剑随便做个样子,就会长的。   而且。男人将视线移到了蹲在白身前的志村新八身上,看着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小鬼。这两个小鬼,还是想办法放到身边来比较好吧。可让两个小鬼别到处乱跑,江户那么大,也不是所以的地方都是真选组能够顾及到的。   特别是,高杉晋助那个人……不得不防啊。   无意识地抬手去碰了碰自己右肩上的伤口,男人感到了疼痛,于是他敛眸,吐出那口在肺叶里打了好几转的烟。 第12章 拾贰   “杀人……”白抬眼看蹲在他面前的志村新八,声音有些颤抖。他的年纪应该,与我差不多吧。杀人……   “如今,是这样的时代。你若要选择在真选组这样的地方好好活着,除了以身事人,永远寄人篱下,为人玩物,以求个安身立命。”志村新八看着白,只是因为一张脸,他便动了恻隐之心,“就只能,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不惜一切代价。”   但,这个人,终归不是他,只怕……   总觉得,这个人,应该活得,更好一些。   “如果要变得更坚强一些,是不是一定要杀人呢?”杀人。这是白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里从不敢想的事,那离他似乎太过遥远了。   就算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他也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他意识到了,这个选择,至关重要。   “不。这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志村新八摇头,借着余光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的男人。本来,是该让白,自己来选的……   于是志村新八闭了一下眼,故意引导道:“不过,若是你想要留在这个地方,得到他们的尊重,这只有唯一的一条路而已。”他有意将“尊重”二字咬得重了些。但,这是事实,唯一的事实。   白咬住自己的下唇,他想留在这里,堂堂正正地,留在这个地方,他抬头看着一旁吞云吐雾的男人。想留在这个人的身边。那么,这条路,就不得不走了吧。   “我能变得和那个人,一样坚强吗?”白犹豫着,但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也知道答案绝不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他只是,想要那么一丝的,可能性。   志村新八深呼吸了一下,抬手将自己的眼镜抬到合适的位置:“我不想骗你。”   白苦笑,他不该这样问的。   “我想学,所以,就算是杀人的剑也可以。”只要能够留下来,不管会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   男人听到白的答复时,心间涌起了莫名的不安,白的回答,给他一种异常的违和感,令他忍不住皱眉。   “白。”男人出声唤道。   白循声望去,眼里满是炫目的光彩。   “所有的剑,都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你要学的,是剑本身,不是杀人!会用这样的方式询问,只是希望你慎重考虑,切莫轻率!”男人将手里的烟摁进桌上的烟灰缸,“这是一条,永远回不了头的路。只能前行。”   男人下意识地觉得白可能误解了什么,所以便开口,隐晦地警告。在这世上他已经见过太多的人,打从一开始,便走偏了路。   白一愣,随即有些愕然地看向男人。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想法,竟是如此危险。惊出了一身冷汗,白有些后怕地眨眨眼。   志村新八也是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他深深看了白一眼,起身坐回桌边:“土方先生,是我来这里,还是让他去我家的道场。”   “可以的话,你尽可能还是到这边来吧。如果事情有什么进展,也好及时通知你一声。”男人用指腹摩挲着烟灰缸干净的边缘。   真是,长大了些啊,小鬼。   志村新八也多多少少对男人的意思有些察觉,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男人沉默。而且,这小鬼家的道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每天都上演着对真选组的形象树立不太有利的,好戏……   话到了这一步,可就接不下去了。在座的两个人,都不想把话题扯到两个人都不想提及的方向上去。   白抬头看了一眼男人右肩上刚刚处理过的伤,回想了一下方才两人的谈话,知趣地沉默着。   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真选组的屯所所在地,听不到鸟啼,也没有夏末秋初歇斯底里的蝉鸣。男人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却也没得出个准确的答案。   屋内的三人各自沉默着,唯一能听到的,就只有从屯所里道场的方向传来的,那些队士们一刻未停的训练所发出的声音。   三人都没有感到尴尬,只因他们在不同程度上,都是习惯了孤独的人。   打破了沉寂的,是不远处传来的,类似围墙大面积倒塌所发出来的声音。志村新八抬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浅酌了一口杯中的清茶,男人停下了手上摩挲着烟灰缸的动作。   “白,你先去处理一下手上的伤,你房里应该是有伤药的。伤口痊愈的时间如果太长,你的事就不太好安排了。”男人听到了熟悉的打闹声,更是清楚,到了现在还能闹得把围墙都弄塌了的,就只有那两个不安分的小鬼。   他需要先解释一下白的存在。   白毫不介意地一笑,温和道:“是,我会注意的。那么,这就先去处理一下。”说着便行过礼,起身出去了。这种时候,男人会说这样的话,自然不单单是在关心他,这给定的台阶这样明显,他自然是要顺阶下的。   男人瞥见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暗叹。果然,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对于他的底线,只有一次的触犯,就能明了于心,且再未犯过。   至少,表面上确实如此。   对于白,男人其实还是无奈更多一些。很多的巧合,造成了白现在的处境,那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很多地方都太过稚嫩。白的想法在男人看来十分可笑,只为了不清不楚的感情,就想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人;可有些时候,白的会意和顺从又让男人感到无所适从。   他是不是,有些任性了呢。   被自己顺其自然的想法吓了一跳,男人习惯性地抬手去找怀里的烟,拿出来时又只剩下一个空盒。将空盒扔到桌上,他长吁一口气,闭目养神,等待两个小鬼的到来。   先等来的不是那两个人的身影,而是一颗,被切成两半榴弹炮。   一半落在木质的廊道上,毁掉了整个廊道,另一半撞上了大开的门,把门炸得支离破碎。   男人眉头一跳,脸色沉了沉。真是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能乱来的两个家伙。   志村新八只是平静的抬手将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抬了抬。如今他可没有为这种事感到惊奇的时间,而且,这种事,不是早就习以为常了吗?   “喂,臭丫头。这种东西可是很危险的。”冲田总悟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把没有因为切了一颗小型炮弹而受到任何损伤的长刀,满意地将刀收回了刀鞘,“搞不好的话,就不只是要修缮屋子了,土方先生的葬礼钱也要一起出了。”   冲田总悟转身走近屋门:“土方先生,还活着吗?”他轻松跳过廊道的塌陷处,进了屋,“啊嘞嘞,土方先生竟然没有死掉,真遗憾。”   他一边念叨着着令人无比恼火的话,一边却无比自然地走到桌前落坐。   志村新八看了看这个很久不见的人。不知为何留起了长发,栗色的头发被梳成一股,系在脑后,长长的一直到腰,本来是不大符合他的气质,可身上真选组的制服,却硬生生的将他衬得凌厉了不止一分。   现如今,他们有了同样的味道——   鲜血弥漫的味道……   “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捡重点说,我作为江户现在唯一的万事屋,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听你们闲聊。”屋外还有一人。   即使明知来人是谁,这声音也分明昭示着来人的身份,可这话比起从前来却老是让人觉得缺了些什么,以至于整句话听上去十分不自然。男人微微皱眉。   倒是志村新八最先开口:“江户什么时候多了一家万事屋?难道说你还没放弃你那幼稚的想法吗?江户永远只有一家万事屋。”   “难道今天是无聊人的聚会吗?大早上的就能遇见那么多无聊的家伙,竟然能悠闲到在这里坐着品茶。”打着伞的高挑美人轻盈地跳过门口的塌陷,迈步进了屋里,“你已经无能到放弃你的想法了啊,新八。这样正好,江户永远只能有一家万事屋。”   男人听着二人的对话,敛眸。都还是只会自说自话的小鬼罢了。   三年了,当年万事屋的那个毫无女人味夜兔族小姑娘,如今已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了。换掉了一身正红色的旗袍,而今一身白底蓝云纹的旗袍裁剪得十分得当,恰到好处的显现出神乐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又包裹住了所有不该外露的地方。   可她这身衣服,或许,不止是美丽,得当而已。白底蓝云纹……是否,这里面的怀念亦或是思念的成分,会更多一些呢?   及腰的橙色长发给她添了一抹别致的风韵,再衬上夜兔本就雪白细致的皮肤——有些,美得惹人犯罪……   那双海蓝色的眸子往屋里在座的三个人身上一扫,神乐收了伞在原地站定。   男人暗叹一口气,他倒是险些忘了,这两个小鬼如今的关系,已是不似以往了呢。这些年变得太多了,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那个天然卷的存在对周围的一切有这样大的影响呢?   “神乐,今天别争这些了。找你来,是为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志村新八看着门口无意进来一坐的神乐,他伸手将腰间的木刀抽出来,放到桌上,“我想,这应该不止是我的事。”   紫色的伞,伞尖拄在地上,神乐一手握着伞柄,转头去看志村新八,正要开口习惯性地和他顶几句,却被桌上的木刀吸引。   她几乎是看到的那一瞬间就确定,那把木刀,是洞爷湖。   忍了三年了泪水几乎就要在倏忽间溢出眼眶,可到底,还是又被她憋了回去……不能哭……   沉默着走到桌边坐下,她伸手道:“新八,那把木刀。”   志村新八复又拿起桌上的木刀,亲自放到神乐的手里:“这就是今天找你来的原因。这把刀,在此之前,是在高杉的手上。”   “和笨蛋老哥……是同伙的,那个小银的原同学兼战友?”神乐有些拿不准,这把木刀所能带给他们的,真正的信息。   若说着木刀是假的……   江户已经成了这幅模样。幕府式微,攘夷志士倒是和真选组关系有所改善,天人横行无阻。   现在的样子,哪家的电视购物还会卖这种,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无用的东西?而若说是故意造假,只是为了用这个来糊弄他们,好像也不值得。   那么,这把木刀,就只可能是他们熟知的,那一把了。   “还活着吗?那个乱糟糟的卷毛。”神乐仔细用手描摹着着木刀刀柄上的三个字,“但是,为什么他活着,却不回来见我们,也没有任何音讯。”   “而且,为什么笨蛋老哥的同伙,高杉晋助会有这把刀?新八,你又是怎么拿到这把刀的?为什么你拿到了这把刀的第一时间,不是去登势那里,也没有去找假发,而是来这里?”神乐一连串地发问。好不容易才有一点线索,当然要先把疑问搞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的大家能不能给点评论啊π_π不求打赏,只要给点评论π_π 第13章 拾叁   “……早些的时候,我在街上遇见了土方先生,这把刀是在他那里的。”志村新八还真有些不好回答神乐的疑问,他转头看向男人,“土方先生被高杉用这把刀伤了,所以我才跟到真选组来的。”   “老板现在在高杉晋助手上?高杉晋助知道老板的去向?还是,老板和高杉之间,有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联系。”冲田总悟接上话,“而且,这种联系,让老板选择了回避我们,去找高杉,来解决他所面临跟到困境。”   “这几种可能都有,可我们谁都没法确定。高杉的行动,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情况,还是想误导我们,来达成他的某种目的。”男人摇头,他的脑海里就像是打翻了一锅粥似的,乱糟糟的一片,“现在我们还什么都不清楚。”   “我们现在,只能盼着桂先生,来给我们一个答案了吗?”志村新八攥了攥拳,有些不甘心。   “在那之前,我想见见那个和小银长得一摸一样的人。”神乐将木刀放到桌上。她今天会跟着冲田总悟那个抖s混蛋来真选组的屯所,主要还是想见见,那个和小银长得一样的人。   男人抬眼看了看神乐,又转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冲田总悟,眉一跳:“可以。本来就打算趁这个机会告诉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见白。”   只盼望,没有被抖s小鬼说过什么多余的事。男人起身。   澄澈的蓝眸直勾勾地看着男人,神乐想知道她面前这个人的想法,只是那双眸子里……   对上神乐那双眼睛的那一刻,男人微微一愣,随即便别开头去,抚平了自己袖口的褶皱,绕过桌子走向门口。   他有些心虚,那双海蓝色的眸子太清澈了,里面所包含的情绪也太过明显,他有些承担不起那份重量。那太沉重了,太沉重了。   白的事,说到底只是因着他一时的私心罢了。再加上白对他的态度……那时候他可没有想那么多。   神乐清楚的瞧见了男人的闪躲,她心里的疑惑又多了一分,那样的反应,放在男人的身上,很奇怪。她起身随着男人出去了。   走过一段长廊,男人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和神乐说明一下他和银时一直隐瞒着的关系。   这些年过得太快,他只是一个不留神,身边的所以东西都变了。   万事屋的两个小鬼更是在失去了那个混蛋的这几年里,不约而同地悄悄成长了起来。以至于他们无论是举手投足的习惯,还是穿着打扮的方式,甚至话里话外,无一不充斥着那个天然卷混蛋的影子。   虽然还没有明显到一定的地步,可那些隐晦的东西,却无时不在逼迫着他,他只能狼狈退让,毫无还手之力。   真是让人莫名的不爽啊。他面对那个混蛋,竟然会无意识地退让。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虽然只是个蛋黄酱控的混蛋。”跟在男人身后的神乐看着男人的背影。   她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有着什么东西,总是给她和那个不发工资的糖分控一样的感觉。   温暖却又疏离,疏离却不陌生,温柔却又悲伤得令人鼻子发酸。特别是当她看着那个独自走在她前方的银白色背影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只是银时的话,她可以无所顾忌地追上去,与他嬉笑打闹,并肩而行,她可以选择不去看他的背影。可面对男人,她只能看着,她没有追上去陪伴的立场,所以她有些难过。   这是多么相似的两个人。   “没事。这也不仅仅是你们两个的事了,你只当做这是我分内的事就好。多些人协助的话,你们那边也方便行动吧。”男人可没空计较神乐对他的那个诡异的称呼。只当做是耳边风,过了就过了。   神乐听了男人这话,总觉得有些别扭,可又好像是理所应当。   “这是你分内的事?”就因为这件事牵扯上了高杉晋助这个攘夷志士激进派?可好像,哪里说不通……   “瞒了你这么长时间,是我不对。我和万事……银时,并不是简单的朋友或者敌人什么的。”男人很是僵硬地开口。   事到如今才来坦白,而且还只有他一人来坦白。面对神乐,他可没有面对志村新八一样的从容,反而总有一种女婿见丈母娘的不自在感。   就算事实并不如此。   “我们之间的那段孽缘,或许真的是千年修来的缘分也不一定。”他总希望,在这个夜兔族的小姑娘面前,他能更加地委婉一些。   “别和我绕弯子啊蛋黄酱混蛋,有什么就给我直说啊!”神乐耐着性子听男人慢悠悠地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也没说出个重点来,反而是不断地绕来绕去,有些焦虑。   这两个混蛋到底瞒了她什么啊!气得她差点连尾音都往外带了。   明明说好了,舍弃掉那个尾音的。   “直接点说的话,就是我和银时的关系,更接近于……恋人。而不是什么朋友或者敌人之类的,来得更加单纯的关系……”男人一咬牙,停下脚步,直接说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该绕这种弯子的。   “诶。”神乐怔住了,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抬头仔细打量着面前那个男人的背影。   身高,和那个卷毛一样;体型,还好吧,看上去应该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长相,青光眼,黑短直;爱好,蛋黄酱;工作,稳定,薪水较高。   综合以上。特点,青光眼,蛋黄酱,薪水高。   这么看的话,这个蛋黄酱控,除了蛋黄酱以外,无不良嗜好,每月有固定薪水。   这种人配给家里那个一声不响就擅自消失掉的从不发工资,还有许多诸如喜欢打小钢珠,不交房租等一类不良行为,再加上一个穷光蛋的称号也不为过的银白色天然卷蠢货……   简直不要太浪费!   最重要的是,作为真选组的副长,是个有固定工资的公务员,薪水什么的……绝对很多!   于是当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有着一双碧蓝如海一般眼眸的夜兔姑娘正抓着他的手,两眼散发着不知名绿光,紧紧盯着他。   “我没听错的话,蛋黄酱控,你刚才说你和我家现在生死不明下落不定的那个乱糟糟的卷毛废材是恋人关系对不对!”一长串的话丝毫没有停顿的被神乐顺利的一口气说了出来。   男人被盯得起了一身冷汗,他嘴角抽了抽。总觉得一旦他点头应个“是”字,等待他的绝对是万劫不复,不可能会有任何好事。   “……是。”顿了半秒不到,他还是点头应了。那半秒的停顿,实是被神乐吓的。   “那就太好了!我现在就做主,把我家的糖分控天然卷的银白色混蛋交给你了阿噜!虽然是个笨蛋,但还是很值钱的,一次付不清我给你个折扣分期付款就好,记得每个月付钱,绝对不能反悔啊!我家是一经出售,概不退货和赊欠的阿噜!”神乐郑重地看着男人,颇为亢奋地念叨了一大串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被不良商家欺骗了的话。   随后,她迅速松开男人的手臂,猛然后退两步,抬手,捂嘴。   “不好。太过兴奋,竟然连尾音都带出来了。”咕哝了一句之后,神乐瞄了一眼满脸黑线作石化状站在一边的男人,轻咳了一声,撩了撩自己那头橙色的长发,故作正经道,“嘛,就是这样咯。”   难怪男人一直觉得听着神乐说话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原来是少了那个奇妙而圆润的尾音……   男人抬手捂脸,这对话是怎么变得那么不正经的?明明之前还一直很严肃的。但不知为什么,听起来却奇妙地让人感到安心。   男人悬了一路的心,此刻才算是真正放了下去。   透过男人指尖的缝隙,神乐分明地看到了男人唇边情难自禁的微笑。她也不知道呢。这样的选择倒是是不是正确的。   不过,她曾记得自己在街头看到过。长街上那两个一黑一白的背影,很远就能听到的打闹声,那是两个并肩前行时连抬脚落步的频率都惊人相似的人。   那个时候,他们身上存在着的孤独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们可以并肩而行,谁也不必为谁而停留,就算稍慢半拍,也会迅速赶上。每当一个人将要踏上歧路,另一个人一定会提着长刀,毫不留情地一刀将他抽会原路。   她的记忆里,仿佛就算是早已满身伤痕,鲜血淋漓,那两个人也会继续并肩前行。即使脚下满布艰险,前路尽是荆棘。   这样就很好。神乐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男人也透过自己的指缝去看神乐,看这个有些大大咧咧的夜兔姑娘。他这是怎么了呢?   竟会感到这样的喜悦。   “是,是。我明白了。”这来得稍迟了些的回答,神乐却从中听出了很多东西。   这里面有太多的,浓厚得令人无措的东西。而她,再一次,措手不及。   “喂。要快点把那个混蛋找回来啊。”神乐将手背到身后,她站在廊下,微微偏头看向男人。   逆光里,男人依稀能够看见,那双泛起水雾的海蓝色眸子,和那唇边并不明媚的微笑。   还是哀伤,更多一些……   “不管有什么原因。都要把那个混蛋找回来啊。”   “嗯,这是绝对的事。”男人郑重点头。这是决不能含糊其辞的事,不管是对谁来说,都一样。   不管是谁,在这件事上,都笑得,极为勉强。 第14章 拾肆   清晨时的乌云仿佛只是男人瞬间的错觉,不过是数个小时,就已阳光明媚,天边更是见不到一丝云影。   但或许是因为阳光太过温暖,太过明媚的缘故,木质的廊道暴露在阳光下的一半被晒得滚烫,落脚踩上去就会感受到那温度。   男人领着神乐走过那些长长的廊道,转进白所居的院子。   庭中的白早已备好了热茶,静坐以待。   第一眼看到白的时候,神乐就确定,这个人绝对不会被任何一个熟知坂田银时的人当做是坂田银时的替代品。除了脸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该怎样形容会更好一些呢?白是个温柔的人,温软到似乎永远都不会为了什么而生气。那样的柔软是习惯所使,已经形成了一种气质,而那样的东西,永远不会和坂田银时这个人扯上任何的一点关系。   他身上只有温柔,无声无息的温柔,永远不会显现出柔弱。   白的一切举动都能称得上是端庄,一举一动都像是固定好了位置一般的,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操控着他。   可男人知道,那明明是常年保持的结果。白很清楚,他自己该用什么样子面对客人,他在那个地方生活了这么些年,学到的东西,不过如此而已。   他坐在那,嘴角带着的弧度永远是同样的,他抬起手臂为空置的茶杯添满一杯热茶时,宽大的衣袖随着手臂抬起的倾斜角度,还有臂弯处衣料上条条褶皱,似乎都是固定好了位置的。   白手里茶壶壶嘴处的线条,从壶嘴里倾泻而下的水柱在空气中留下的曲线,随着水线略微侧下的脖颈,和桌上那白瓷的圆口茶杯。   所有的动作连成串的,流畅,美得恰到好处;一切的线条都弯曲着,弧度微微。   端庄,美丽如斯。赏心悦目。   神乐看到白身后那棵她叫不出名字的树上飘落的黄叶,来来回回地,生生绕出了九曲十八弯的意味来。   她忽然间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暮秋了。风萧萧,叶寥寥。过了这个秋季,就是第四年了。   是时间过得太快了,还是因为那个人不在,她早就感受不到岁月的痕迹了?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只可惜她不记得自己长高了多少。   “你好。”神乐迈步走到白的面前,她弯下腰靠近白,打量着他,她抬手掩住自己的嘴唇:“人类真的是种很神奇的存在,是不是因为数量太多了呢,竟然会出现和那个卷毛混蛋长得一样的人。”   “很遗憾,如果现在是樱花盛开的春天的话,就会有甘美的樱花酒了。”白放下茶壶,桌上茶杯里青绿色的茶水很清澈,散发着热气,有好闻的清香溢散出来,“所以,秋季就只能委屈你这样美丽的姑娘喝茶了。”   白伸手抬起圆口小巧的茶杯,递到神乐面前:“这是今年的新茶,不像陈茶那样苦涩。可以的话,请尝尝吧。”   “谢谢。”   男人看着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夜兔族的小姑娘学会了客套。因为身边从来不教她虚伪和客套人不在了?他嘴里泛起丝丝缕缕的苦涩。   神乐接过茶杯,不等白再开口,就将杯中的清茶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在白用一脸怔怔的表情看着她的情况下,歪歪头,咋舌:“果然,很遗憾。不论是抹茶还是清茶,我都喜欢不起来。倒反是有些想念居酒屋里的便宜清酒,还有冰箱里甜到腻死人的草莓牛奶的味道了。”   果然,变的,永远只有表象。本质上的东西,谁都固执,不肯改变。   神乐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推进桌子中央。随着那微弱的碰撞声响起,她直起身来,展颜,对着白笑笑:“不过,我也不会喝那两种东西就是了。”   “真是弄不明白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同时喜欢上这两种东西。”似是在自言自语般的。神乐转身看向男人,她在想念那个人,所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白,“你说是吧。真是个,很奇怪的家伙啊。”   那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他,到底是怎么了呢?是去了什么地方吗?   还能……能回来吗?   “能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样的人吗?”白看着神乐那半张笑颜。   悲恸。   白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这是第几遍了?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问的,不该问的……   神乐转回头来,看着一边靠在墙角的男人:“谁知道呢。”紫色的打伞张开,被神乐架在肩上,留给白一个圆圆的伞面,“有一天,用你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确定吧。”   男人抱着手臂靠在那,静静地听二人的对话,没有要插话的意思。他抬头看白。这一切,好似都有些不合常理,但又好似都在情理之中。   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发展,如此的自然而然。   “……有一天。”白启唇,重复了一遍,他仰头,怔怔地看着那紫色的伞面。   “对。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神乐抬头看看没有一丝云朵的苍青色天空,忍不住向上伸出手去,“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会失望的。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值得让人期待的人。”   怎么会呢。有这么多的人,都在等待着他。等待着他的到来,或者说是归来。至于期待,我只是,想见见他罢了。   白闭上眼,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那个和我,有着一张如此相似的脸的人。我想看看他,是否值得我如此努力地,去改变自己;看看他,又是否真如我想象中的,那般,绝世无双。   白理了理自己的袍袖,微微起身向外挪了挪,颔首弯腰:“下一次入春时,我定会送些自酿的樱花酒去,供姑娘品尝。”这是送客的礼节。   “叫我神乐就好了。‘姑娘’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听起来会很奇怪。而且,我不会喝酒。”神乐迈步走向来路,“到了那个时候,若是那个家伙已经回来了,你倒是可以给他斟上一杯樱花酒。偶尔喝些典雅的酒,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随着神乐的话,想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纷落如雨的樱花下对酌一杯樱花酒的样子,男人轻笑出声,终于开口道:“那时候,可别醉了。”   白直起身来,院间的微风将他的银发拂起,在他眼前纷飞乱舞,扰乱了他的视线。   而透过那缕缕银白的发丝,他只想,能看到男人唇边的笑。白愕然发现,自己竟是颇为贪恋那抹笑。   但或许,那是他永远不会有机会,去触碰的。男人的存在,对他而言,只有恩人般的高高在上,这一种意义。   “白。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把手上的伤养好,暂时别去道场了。要学剑道的事,等你伤好再说。”男人转身离开前没有忘了嘱咐白好好养伤。   骨子里,他永远不会是个冷血的人。   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关心,白却很是欣喜:“知道了,我会注意的的。谢谢土方先生的关心。”就连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了。   谁会要你这种蛋黄酱混蛋的关心啊。这点小伤,阿银可是完全没问题的哦。   与白的嗓音如出一辙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确是完全不同的话,完全不同的态度。   男人看着白那张带着轻柔微笑的脸庞,终是在心里苦笑一声。又是这样。   笨蛋……怎么偏偏,什么地方都有你呢。这样很烦啊,天然卷混蛋。   本是想应一句,怎料这话到了嘴边,却是因了脑海里的声音给打断了去。有了这片刻的停顿,要是将这话接下去,又显得过于地刻意了。   男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一眼那棵正在落叶的树下跪坐的白,只能转身离开。   这世间的天然卷,怎么都如此让人忧心呢。这样地令人,无可奈何。   不对哦,所有的天然卷都是好人啊。土方君,你那种想法是不对的。   男人抬头看了看走在他前面的神乐。夜兔姑娘身上那件白底蓝云纹的旗袍下摆晃动着。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轻声回应那句话。   “是,是。我知道了。”   所有的天然卷混蛋,都是自说自话的滥好人。 第15章 拾伍   “高杉?”站在窗前的桂扭过头去盯住坐在屋子中央的山崎退。   “是的。正是因为高杉晋助的出现,副长让我请桂先生去一下真选组。”山崎被桂被桂的忽然看过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失去了那只左眼,桂显得危险了许多。而从桂那张本来就看不出多少情绪波动的脸上,旁人也就更难看得出他真正的想法了。   “……高杉。”桂移开了目光,略做思索,“事到如今,竟然连你都要牵扯进来了吗?还是说……罢了,现在就去吗?”   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啊。   被桂一连串不明所以的话弄得发懵的山崎,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桂的最后一句话是在问自己,赶忙应声道:“是!如果现在没有什么要事的话。”   “都现在这样了,还能有什么要事。也好,顺道去看看银时家的两个小鬼。”桂拍了拍自己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伸手合上了面前的窗子,“这事,怎么变得愈发复杂起来了。”   山崎听着桂的自言自语,看着离自己不过数米远的桂,忽然有些出神。   是不是世事变迁得太快了呢。他如今竟能这样和平的与曾经每天让真选组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桂小太郎同处一室,他还称他一句“先生”。   两个人对此,都无甚防备。自然,又违和。   “怎么,觉得世事无常,时过境迁了?”桂捻了捻自己手指上沾到的窗榬上的薄尘,他发现了山崎退满脸恍惚的样子。   空气中的尘埃,似乎愈来愈多了。   “嘛……是有一点。”山崎抬手轻挠了两下自己的脸侧,笑得有些尴尬,“这些年发生了,嗯,很多事呢。”   “不是很好吗,能这样和平的相处。”桂将手放回袖子里,如一直以来那样,两手叠拢,交叉藏在在衣袖里,抱在腹前,“已经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吧。”   除了……   袖中的手指划过另一只手的手腕,好凉啊。   山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尴尬。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啊!   而且,他为什么总是被比他年纪还小的开导啊!真是个无比令人沮丧的事实啊。   “只是看着桂先生,忽然有点走神了。现在还是先去屯所吧。”山崎没有忘了正事,这样长的一段时间了,他好像也有点沾上和副长一样的职业病了啊。真是可喜可贺。   “哦。伊丽莎白,你回来了啊。”   随着和式纸门开合的声音,桂的视线越过了已经起身站在屋子中央的山崎退,落在了门口那个还带着满身血腥的白色身影上。   *还是不行。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幕府重臣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老骨头都不肯透露哪怕一点消息。*   白板转了好几次,才把这句话完整的表达出来。   桂闭上眼:“果然如此。只是靠‘走访’当年的知情者,又怎能查清所有的内情。”   *桂先生……*   伊丽莎白举着白班。一时间屋中的三人相对无言。   桂闭眼沉思,伊丽莎白也只是举着白板站在一旁。而山崎,他刚才转头过去看了一眼才进来的伊丽莎白,现在正满身冷汗的,僵硬回头。   那是什么东西!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桂先生会对着一个满身肌肉,完全和以前他映象中的那个从头到脚除了嘴巴和脚趾都是一个宽度,完全是个秃了顶的圆柱一样的伊丽莎白是不同种类的,浑身白色,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的生物,毫无心理障碍的叫它为伊丽莎白的!   还有!那块白板上的字!!他没看错的话,那是血吧!绝对是血吧!是人血吧!   话说回来,白板上的字!血的用量太多太多还在往下流啊!很恐怖啊,那种效果!桂先生现在还活生生地站在那边啊!   话说,桂先生,你一点都不在意吗!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亲眼目睹那些聚集的血液划过白色的底板,留下几条明显的红痕,然后又在边沿部分汇成一颗颗晶莹饱满的血珠,最后不堪重负,从边沿坠落,砸在地上铺陈的,早已陈旧得泛起毛边的榻榻米上。   随着一声细不可闻的碰撞之音,碎裂,四溅。   山崎忽然醒悟。这不就是所谓时光吗?   无论是什么样的东西,在这阵乱流里,都会潜移默化地发生改变。它的过程是那样悄无声息,就算,它最后会变得,令人瞠目结舌。   当那滴血完全渗进淡黄色的榻榻米消失不见时,桂才缓缓睁眼。   “可以了,今后不用再去‘走访’那些‘故人’了。既然得不到有用的东西,便求不得什么万全之策了。”桂上前两步,靠近伊丽莎白,“这段日子你每天都在四处奔波,辛苦了。去将身上的血气洗尽,好好休息一下吧。”   *桂先生,还有一件事。*伊丽莎白举牌,又翻了个面,*今天早上,我们去知情者的宿地‘走访’的时候,看到了高杉晋助。*   桂看着白板上的那个自山崎来此后出现便频率略高名字,若有所思。他挪开视线,开口道:“嗯,高杉出现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真选组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回来找我的。”   “我现在要去一趟真选组的屯所。伊丽莎白,你就先好好休息,不用跟着我去了。”   伊丽莎白当然没有错过桂故作不意地移开视线的动作,只是多年来的默契告诉他,不该问。   不能在这个时候像桂先生询问这件事。   于是他侧身让到一边,以示自己同意桂让他留下休息的好意。   山崎退看着这两人诡异的相处方式,额间冒出一滴冷汗,苦笑不止。   该怎么说才好呢?他身边的人,都……很有特色。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我才能放心。”桂认真地看了伊丽莎白一眼,转头向山崎示意。   他想,这一刻,他对伊丽莎白那无声的体谅,是充满感激的。   随后桂没有等山崎,自顾自地便走了出去。山崎退腆着脸冲屋里的伊丽莎白笑笑,抹着自己头上的冷汗追上桂的脚步。   “今天土方十四见到高杉的时候,有没有听高杉说起过些什么?”走在前方的桂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口问道。   “……咦。详细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副长没有特别说明,只是让我请桂先生去屯所”山崎退看不见桂的表情,只是听桂的语气又没能听出什么端疑,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但副长受伤了,好像是被高杉晋助捅了一刀,在右肩。”   桂没有再问,于是两人这一路上都再没开过口。桂只是穿越川流不息的人群,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多亏了那扇被半枚榴弹炸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半的门,刚刚跟着山崎转过木质回廊的桂第一眼便看到了屋中几个相对无言的人。   山崎抬起头向男人点头示意,随后欠身从另一边离开。   桂没有丝毫惊异地将万事屋的两个小鬼这些年来的变化收入眼底,瞥一眼屋角处正带着眼罩,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睡的冲田总悟,又仔细将坐在桌前的男人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最后将视线停在了男人右肩处的伤口上。   “为什么只有这一处伤口。”桂在桌前落坐。他很清楚,自己为何有此一问。   这是质问,不是疑问。   男人皱眉,桂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即使是面上看不出什么异色。   为什么?   “高杉晋助拿着这把木刀来找我的原因,我想不明白。”男人点了烟,他需要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的头脑能够清醒一点,“或许只是巧遇,高杉要找的不是我,又或许……”   “银时还活着。且银时一定在某个高杉知道的地方。 ”桂开口打断男人的话,依如今之势,他大概能明白高杉的意图,可他不想听男人的推测。   “我能确定的事还有一个。”   屋角的冲田总悟掀开了眼罩的一角,红色的眸子里带了点若有所思。他直指看向桂,浅栗色的长发束成马尾高高扎起,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肩头。   “高杉已经知道银时销声匿迹的原因了。”桂确信。这几年来,寻找过银时下落的,不会只有他一人。   就像,那十年。   “那不就好了吗。只要确定了小银还活着,那么我们只要把他揪出来揍一顿不就好了吗。消失的原因?那种东西,知道了也没用吧。”拄着下巴的神乐开口,“那个混蛋,就只是单纯的欠揍而已吧。”   “他既然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那样擅自消失掉,还留了这么大的烂摊子下来,想必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了。”志村新八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找他回来就是为了能揍他一顿。否则的话,这几年拼命地变强是为了什么?”   男人有些愣愣地看着两个人。   是他走进了误区吗?被困在了坂田银时的一句话里——十八层的地狱,我等你来下油锅。   他要找他回来也好,要等他回来也罢,都不过是为了能让他回来。   原因……   那种东西,如果是为了找他回来,他会不择手段地去寻找,如果和找他回来没有什么关系,他又何必如此烦恼。   混蛋,既然还活着,就被去地狱相见了。让我把这场重逢的时间,提前一点吧。   男人敛下眼帘,摁灭手里即将燃尽的香烟。   至少,那个混蛋还是答应了会在地狱等他的。   “看来土方先生是想通了什么啊,一副吃蛋黄酱的时候‘我好幸福’的表情。”冲田总悟靠在墙角环抱着双臂,歪歪头看着男人的侧脸,淡然地说着和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毫不相称的话,“好恶心。”   男人眉头跳了跳:“总悟!你又给我翘班,马上就是下一班的轮换时间了!给我认真工作!”   最近他好像对总悟的垃圾话有些抵抗力了啊……   “切。土方先生很啰嗦啊,每天都只会念叨‘工作’‘工作’,像啰嗦的老太婆一样。”没有看见预期中男人额角那熟悉的“十字路口”,冲田总悟有些遗憾地回嘴,“这就是传说中的未老先衰?”   “抖s混蛋,你还是快点闭嘴吧。先让假发把话说完!”神乐显然已经忘了是谁先挑开话题的了。   “不是假发,是桂!”桂仍是一副不变的表情,义正言辞地纠正着神乐的称呼。   “说正事很无聊的。暴食女,你什么时候会那么正经地听这些无趣的事的。”冲田总悟很是平静地盯着神乐,“老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哭的哦。”   “小银才不会哭呢。作为现在江户唯一的万事屋,我可是每天在忙着守护世界,才没空听你们在这里瞎扯。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神乐头一扭,撩了撩自己垂到胸前的长发,揽到身后,面上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神乐,我没记错的话江户现在应该只有我这边是唯一的万事屋才对,为什么你还没有放弃那种天真的想法呢。”听到敏感词汇的志村新八毫不犹豫地开口反驳。   “哈?哪一边才是真正的万事屋,要不要一较高下啊?区区一副眼睛,少给我狂妄啊。”   “诶,又是这个问题吗。老板要是看见你们两个现在的样子会哭的哦。”冲田总悟在一旁懒洋洋地插着话,一副看大戏的样子。   “谁是眼……”志村新八险些开启了吐槽模式,好在却也及时停了下来,他抬手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睛,“好险好险,我吐槽的英姿已经不供任何人瞻仰了。死心吧神乐,我才是江户唯一的万事屋。”   “连吐槽都不会的眼镜要来干嘛。新八,你的存在感本来就有够微弱了,现在连槽都不会吐了,岂不是更没有存在感了。”神乐一脸幸灾乐祸地扬起下巴对着志村新八。   “这叫破而后立,你没看见这种设定之后,我的存在感上升得像个男二了吗……”   于是屋里的五个人,神乐,冲田 ,志村新八三个人激烈地争论着毫不相干的两个话题,只剩下男人和桂相对无言。   果然只要和这群混蛋在一起就根本没办法好好说正事!   男人有些黑线地起身离开。但也有一点不可否认的事实,他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欣慰的。   只要身旁还有这些小鬼的吵闹,只要这一点不变就好。   桂也跟着男人起身离开,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屋门,准备再找别的地方,详谈。 第16章 拾陆   “现在我稍微有点嫉妒你们的关系了。”男人拉开和式的木门走进去,从白色的壁橱里拿出两个干净的垫子扔在榻榻米上,“只有随便一点了,别介意。”   “当然。但是,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情绪啊。”桂随手扯过一个离自己较近些的垫子坐下。   “很麻烦的,这种情绪处理起来。”男人伸手碰了碰自己颈间的那条几乎已经看不出来的红痕,还有些刺痛,痛的不明显。只是破了皮。   终归也还只是把木刀,就算是刀刃碰到了皮肤,也无法切开一条明显的血线。   奈何男人坐下时扯到了肩上的伤口,疼得他轻皱眉头。   “银时是个奇怪的家伙。”桂看一眼与他相对而坐的男人,“现在这样的情形,都可以是他造成的。就算罪魁祸首不是他。”   “只要什么事一和他扯上关系,就没完没了,工作量都大了许多啊。”男人习惯性地点了烟,品尝着嘴里尼古丁的味道。   “如果你确定你没有公私不分的话。”桂不自禁地柔和了目光,“公私不分的给那个家伙扫尾,那可是件很让人厌烦的事啊。”   “好歹他现在也是失踪人口,而且还牵连着一大堆麻烦的人物。稍微调查一下,也不算是什么公私不分吧。”被男人叼在嘴角的烟随着他讲话时开开合合的唇瓣上下颤动,灰白的烟灰飘散了一地。   “那个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好歹银时也算是优厚的战力,扫个尾罢了,也不算是公私不分吧。”桂看着燃烧得通红的烟头,他没有觉得烟的味道很呛人,只是明显地感觉到这烟味和自己映像中的味道闻起来不太一样。   “……除了高杉的不明举动,我还没有查到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东西。”男人不知道该怎样将这样的对话进行下去,便顺口讲起了正事。   桂敛眸,摇头。   “经历过宽正大狱的幕府高层如今本就是所剩无几。剩下来的也都是些老顽固,活了这么些年了,早已不再奢求能安度晚年,平安入土。自然是不肯向我们吐露实情。”   “最后还是要冒着风险去一趟将军室府的中心档案室吗?”没有风的室内,男人嘴角地香烟腾起一条灰白的烟线,直直向上。   “可以的话,这应该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了。”桂略做沉吟,“或许……我该先去找找高杉的下落。”   “现在可以算是已经确信了银时还活着了。但,为什么那把木刀会在高杉晋助的手上?就算是高杉晋助已经找到了银时的所在之处,他又是怎样从银时手上得到那把木刀的?”   男人忽然有些焦躁。在他的印象里,只要是能看到那个天然卷混蛋的地方就一定能看到那把刀。   “如果,银时已经死了,高杉现在一定忙着去毁灭世界了。但既然高杉还有闲心将那把刀送来给我们,有时间和我们打这种哑谜来打发时间。”桂将男人细微的情绪变化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暗叹一声,“如今最有可能的,是银时和他达成了某种共识。”   “高杉既然和宇宙海盗春雨合作,那么有关‘魇魅’,他得到的情报一定比我们更多。而那些我们还不清楚的东西,就是银时至今不能来见我们,甚至是不能让我们知道他还活着的原因。”桂垂下眼帘。   那么,高杉,你知道了什么呢?   “这种推测,还真是让人莫名地感到不爽啊。”男人拿掉了叼在嘴里的烟,将它夹在右手的了食指与中指之间,将手掌覆上了膝盖。   “你准备怎么进将军府的档案室?”桂适时地扯开了话题。   “还是应该……亲自去见一见将军大人吧。”男人用拇指拨弄着手里的烟嘴,几片烟灰掉落下去。   “双管齐下?”桂抬头看了男人一眼。   “算是吧。”   “帮我带句话给他吧。”桂想起将军府里将军座上的人,有些惋惜。   “也好……”男人颔首应了。   如今,时代正在死去。   风自破了洞的舱壁灌进船舱,将船舱里弥漫的烟霾吹散,于是船舱里真正的清醒自烟霾中显现出来。不知是经历了什么,这里如今如同钢的坟墓一般,令人唏嘘。   “又是这样啊。总是这样,很烦啊。”   “既然人类的世界这样无聊,要不要去地狱走走。现在的话,我还能免费送你去。”   “不,那就免了吧。黄泉路那种东西绝对是走过一次就绝不会想走第二次的。虽说已经走过不止一次了。”   “一直以来,你不是一次都没有走到过尽头吗?这次或许可以啊。”   从舱门那边冲进来察看情况的人都被舱内横在正中间的钢铁废墟挡住了去路,又因着那些散而未尽的烟霾,看不到另一边的情况。   一时之间,只有从那边传来的,两个人清晰的对话声回荡在这舱房间,和着风声,听得所有人放下心来的同时,都觉一阵莫名奇妙。   两柄雪亮的长刀都对准了彼此对面人的胸口,只要两人中有一人发力,想要刺穿对面那人的胸口,两个人的下场,便只有同归于尽一种。   但那两人现在正面无表情地聊天。   也许正是如此,所以那聊天的内容听上去如此诡异。   “或许这次,你就能去到黄泉尽头的冥府,成为真正的夜叉了。”高杉能感受到胸口处隔着衣料传递进来的,那属于钢铁的冰凉温度。   只是,没有杀意。   “高杉,你那夸张的杀意都快要具现化了。背后的黑气都冒出来了哦,收敛一点如何?”银时仍然毫无表情地用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盯着高杉,“还有,我对地狱那种地方毫无兴趣。到是看你兴趣高涨的样子,不如换我送你去好了。”   “看在曾经还是同窗的份上,我给你打个十折,只收你一千万好了。认真地考虑一下吧,这可是很划算的哦。地狱一日游,不包吃不包住,管去,不管回。”   “明明只是只凶兽罢了,如今既然连杀意都没有了。”高杉眯起眼正对上银时的目光,“还是说,现在你已经无心和我分个胜负了。”   “喂喂,高杉,你是在和阿银说话,还是在和那东西说话?”银时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腹间,“十三年前,我赢了那一场,才去把这该死的东西弄掉的。嘛,如今看来也不算是弄掉了……但,在那之前,你只是单纯的和它交过手吧。”   高杉沉默不语,他看着银时,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当年为了彼此的性命,能够豁出自己的命去;而如今他们拼上自己的性命,却是为了取走对方的性命。   “怎么样?现在有兴致和它打一场了吗?”银时可不会理会高杉在想些什么,他好不容易能找到这么个机会将高杉噎得说不出话来,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银时的心情莫名好转了起来。   “你不说的话我都忘了。原来我们还有这么一笔账没算。这要怎么还呢?银时。”高杉勾着唇笑起来。这家伙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很讨人嫌啊。   明明只是个混蛋罢了。   “别说的好像你什么都不欠我一样啊,混蛋。话说,高杉,这么长时间了,你不累?”银时指指抵在胸口的长刀,“我已经很累了。”   “呵。那些年的事,到底是谁欠谁,现在还真是不好说啊。”高杉的视线顺着银时的脸庞滑下,在胸口处停住,“可以的话,真希望能现在就一刀捅死你算了。这样就全部结束了。”   “我可不要和你同归于尽。撤刀吧。”银时也看向高杉胸口抵着的刀尖。   同归于尽?别开玩笑了……   脑海里烟蓝色的眸子隐没在深处,银时不动声色地看着高杉。   “那么。”高杉紧了紧自己握刀的右手,“一。”   “二。”银时抬头对上高杉的眸子。   “三!”短促的音节自两个人的口中迸发,脱口而出的同时,两人一齐撤刀,又以出奇般一致的动作,扭过手腕,带着长刀斜向上挑去。   在两人始终如一的表情下,两把长刀在空中相撞,随后皆是脱手而去。自两人身旁交错而过,带起两阵清风,分别钉在了本就已破败的舱壁上。   寒光逼人。   “这还真是抱歉了。”银时揉了揉自己被气流搅乱的头发,“手滑。”   “真巧了,我也是。”高杉甩甩手,笑得眉眼弯弯。   银时放下手,迈步离开脚下的废墟,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倚在舱壁上。   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三年的食无定期,居无定所。有时体内那个东西发起疯来,他完全没有任何一点的控制能力,曾不知几次的,他整天,整夜的在树林里发了疯一样的破坏一切,没有任何一秒的时间停止,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拦住他。   这些日子以来,连银时自己都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日渐消瘦。虽然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影响,但终归还是削弱着。   这不就和那个时候一样了吗?银时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靠在舱壁上,磕上眼帘。   染血的刀,褐色的锈迹斑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烂尸体的味道,没有哪一刻能嗅到清新的空气。重重叠叠的,服色各异的尸体,因为血的浸泡而变得棕褐坚硬的土地,黑色的蚂蚁成群结队地越过这些散发着异味的“山岭”“沟壑”,将带着血液,干透了的饭团,白馍,争先恐后地搬回去。   嘴里冒出丝丝铁锈味,那过分熟悉的甜带微腥的味道,让银时涌起了干呕的欲望。于是他皱眉,强硬地压下那使人反胃的错觉。   这是,作为“食尸鬼”的记忆。时至今日,还如此清晰。   “银时,好好享受所剩不多的几天吧。不久之后,就要着手去解决‘那个’了。”高杉走到钉在舱壁上的长刀边上,将刀弄下来,收进了腰间的刀鞘,“有可能,那会是你一生难忘的回忆。”   “一生难忘的?那种东西,已经多到不想再有了。”银时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紫色符咒,“至于接下来要经历的痛苦,已经不会比那些更痛了。”   “呵。”高杉撇了银时一眼,转身离去。   确实如此。已经,不会更痛了。   即使是那之后,为了将那东西从神经里生生剥离,所要经历之痛。不过当年,十只一二。   银时呦,要是你都死了,这个世界就真的要沦为我掌中无趣的玩物了,你……   可不要,死在那种东西手上。不要平白的,让人失望啊。不然这个世界将会是,怎样的无趣啊。   将挡在身前的钢铁废墟一刀劈开,高杉满是从容地出现在一众被挡在废墟那边的下属面前。   视线扫过面前数十张满是紧张脸,高杉毫无意外地笑笑,径直掠过众人,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一下。待会那家伙休息够了,就带他去另外的备用房间。”   “晋助大人!您没事吧?”桃粉色衣裙的来岛又子拨开挡在她面前的几人,疾步上前。视线扫过高杉身上几处明显可见,正在渗血的伤口,见伤势并不严重,才松了一大口气。   “又子。”高杉顿住脚步,稍稍侧身,转头看向自己侧后方的来岛又子,“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要多做无用的担忧。”   来岛又子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笑了笑:“是,我知道的,晋助大人。”   她没有失望。因为早就自知。   高杉认真地看了她一会,意味不明地笑着转身离开。   正是因为这样,人才会向往光芒,即使那光芒永不会为人所动。对于人来说,光芒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救赎。   “又子。”武市变平太看着高杉离去的背影,出身叫了来岛又子。   “我知道的,前辈。”来岛又子深吸一口气,“很早之前就明白了……”   飞蛾,扑火,吗?   武市变平太沉默下来,他们都知道的。那样的光芒,是一种救赎,更是一种蛊惑。   银时又一次仔细端详着自己手臂上还未褪去的咒文,即使他看不懂,更不能看出个所以然。   天人的东西,总是那么惹人厌恶啊。   明明已经,十三年了。这种东西竟然就那样一直存在着,与他同在。   高杉在江户边缘的废弃工厂找到他的那天,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清晰到他忍不住发笑。   神明在上啊……这算是,一种赎罪吗?   “不。”银时放下手,闭上眼睛又完全放松了靠回舱壁自言自语道,“这世上没有神明。这只是,一份罪业吧。”   “永世不得超生的罪业。坂田银时,你应该已经,不会再痛了吧。”   透过被打穿了的舱壁,侧目望去。满目碧空白云,长风撞到舱壁上被损毁了的洞口边缘,一分为二。   一者长驱直入,撩起舱中好容易才平息下去的烟尘;一者紧贴舱壁而过,留下呼啸之声。   经久,不灭。 第17章 拾柒   山崎现在所面临的状况万分危急。   他作为真选组最好的监察,曾有过无数次独自深入敌营,搜集情报,监视嫌疑人,每天的三餐都只有红豆包作伴度日的经验。   无论他的敌人是怎样凶暴的恶党,无论对手是如何残忍的狂徒,无论是怎样穷凶极恶的组织……毫无例外的,他都能全身而退。无愧于他名字中的一个“退”字。   可如今,他却是进退维谷了。   这次的任务在他所出过的任务中不算是最难的,可却是最让人煎熬的一次。   若是非要刨根问底,一探究竟……无非两点。   一直以来,他的工作都惟真选组副长是从,土方十四郎指东,他绝不会往西;而这一次,他的任务对象并非如同往日一般,尽是无恶不作的攘夷浪士,抑或为祸四方的贩夫走卒,而是真选组的顶头上司——将军府。   虽说幕府如今式微,名存实亡,但要进将军府的中心档案室去“取东西”……   本以为当日那位好不容易恢复如常的副长大人满面肃然地和他说起此事只是一句玩笑,毕竟自那以后就再没人提过此事,可直到方才。   “山崎,上次我和你说的事,还记得吗?”男人坐在屋里,上半身隐没在了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真实的表情。   只是很明显的能听出来,男人话里那些凝重,压得人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放轻下来。   三年的时间,男人的气质愈加内敛起来,对待事物的态度也愈加平静,就算是有时情绪稍有变化,也不再如以前那样明显。   很多时候,他沉默,令人畏惧。   山崎还在思索男人所谓之前和他说过的事到底是什么,就听得男人继续道:“将军府的中心档案室,以真选组副长这个职位的职权是不足以进入的。可我必须得到一份档案。所以,山崎,我需要你,进去将它取出来。”   “那个……副长。”山崎一听是这件事,顿时大冷汗涟涟,勉强扯起一个讨好的笑容道,“这件事情非要我去不可吗?组里这段时间应该还有很多其他有空闲的监察员的……”   “山崎。那是将军府。只有真选组最优秀的监察员才能完成这个万分艰难的任务。”男人在阴影中抬头,一双烟蓝色的眸子泛起点点微芒。他看着山崎,没有命令被违背了的怒火。   副长……虽然你夸我是真选组最优秀的监察员什么的,我是很高兴啦……但那可是将军府!将军府的中心档案室是说进就能进的吗!去偷机要档案什么的……   “那个是什么来着,副长。我刚刚想起来,这几天我还有要事……”山崎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冷汗,“组里应该还有很多的,不比我差的监察员,可以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哈哈,也不一定非要是我才能……”   山崎越说越是气短,因为他视线所及处,男人太过平静了,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是否变化。   不过山崎能轻易地确定,男人没有要发怒的迹象。不管什么时候,一个人身上细小的习惯,是不会变的。   男人忽然将盘坐的一条腿竖起来,向后一绕,跪坐起来。双膝分开与肩同宽,双拳紧握正放在腿上,微微颔首。标准的坐姿,只有在郑重的场合才作如此。   “那么,这件事,就以我,土方十四郎个人的名义,以朋友的身份,请求你的协助。”   山崎听到男人如此说,看到男人如此做。他愣住了,这是,一个请求。不是真选组副长的命令,只是一个朋友的私人请求。   山崎回神时发现了自己的走神,也发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事实。他们所熟知的那个鬼之副长,那是个具有着多么强烈的自尊心的人呐,可是……现在的这种状况……   庭院中一时静的能够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山崎忘记了惊叹,因为过于震惊。   “副长……”他有些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这下可真是难办了啊,左右不是人了,真是,进退维谷了。   男人没有觉得难堪。这件事,说到底只是因为他在未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在请求一个朋友的帮助。而这并没有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因此受到了损伤。   时间在静默地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的放大。山崎作为被请求者,汗如雨下。   这一刻的土方十四郎,不是真选组的副长,现在的他没有命令山崎的权利。他只能等待着。   等待着那个绝不会让他失望的答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很自私,也很任性。因为胜券在握,所以游刃有余。   “副长真的很狡猾呢。明知道这样一来,我是决不可能会拒绝的。”山崎惊异于自己在这一刻的胆魄。   他说出了自己在平时绝对不会,也不敢说的话。   因为,是朋友啊。   “但是,我恐怕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协助您了。”   男人抬头看着山崎。这个结果让他意外吗?不,这才是最正常的,因为——   “如果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为了您的私事而去将军府的中心档案室里偷取档案。那么事情一旦败露,您的责任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而我,将会承担此事的所有后果。也许下半生都将在牢狱中度过。”山崎并拢双膝跪坐着,面向男人。   “因此,我只能以一个下属的名义,以一个真选组队士的立场,服从真选组鬼之副长的命令,去取将军府中心档案室的一份档案。”   山崎双手按在膝前向男人弯腰行礼,脸上挂着笑:“这样的话,我就只是服从了副长的命令行动,仅此而已。”   “狡猾的人。到底是谁呢?”男人闭了眼,他是如此的幸运,所有人都为他周全,都待他温柔。   山崎会选择用一个下属的身份,来服从副长命令,而不是用一个朋友的身份,向他伸出援手,自然……原因不会是山崎自己道出的,那种闲扯的玩笑。   那是在成全男人的尊严啊。一种不会为了任何事,向别人低头的,他的尊严。   他是真选组的鬼之副长,是真选组最锋利的刀,是真选组最坚韧的刀鞘,是真选组永不折断的灵魂。   就算是为了那个对他而言殊为重要的人,真选组也无法容忍他们的副长低头,哪怕,在土方十四郎看来,那不算妥协。   山崎可以用自己,来成全这尊严,这队士心目中永不屈服的魂魄。   “当然是您了,副长。”山崎含着笑回男人的话,“我可只是个被副长牵连的无辜受害者啊。副长要不要考虑给我加薪呢?”   男人点着一根烟,咬住滤嘴吸了一口。他仰头,顺着吸烟的动作,用手指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没让山崎看到他唇边的笑容。   将一口白烟顺着喉管咽进去,他拿下手来,白色的烟气被缓缓吐出:“没门。”   “这是分内的工作。除了意外死亡抚恤金,想要其它的工资,我可没资格给你。”男人强压下自己话中的笑意,说着状似无情,公事公办的话。   “诶!那可真是,很遗憾啊!”山崎故作泄气地哀叹一句。   “要好好完成任务啊!山崎。”男人一脸严肃地低头看向山崎。   这份好意,我收下了。   “是,副长!”山崎像是无数次自己曾回应男人那样应着声,接下了这个让人无比抓狂的任务。   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时过境迁,沧海桑田都不会改变的。它不容亵渎,且任由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改变。   就算再无法回到从前……   但,此时此刻,不必言谢。   “你准备跟着我到什么时候?”神乐转着手里的伞柄,被她搭在肩头的伞旋转起来 ,那紫色的伞面,从神乐背后看过去,如同漩涡一般地。   它挡住了神乐身后的残阳,也挡住了一个身影。   “你才是啊,臭丫头。不要一直走在我前面,视线都被你挡住了。”冲田总悟看着自己前方被一把伞遮去了大半个身影的神乐,他竟然感到些微的焦躁。   这样的对话,三年来不知重复过多少次。他跟在神乐的后面,默默陪她走一段路,说一段相似的话,然后两人毫无意外的打一架,他陪她从街头到巷尾,从幽僻之地到繁华只畔,直到接近她时时刻刻更换着的落脚点,他才找个借口离去。   他们针锋相对,恶语相向,却都明白,这一切的好。   只是,冲田总悟再也没有见神乐,发自真心的笑过。   今日的江户,长风一直未歇。   “为什么每次你这个混蛋都跟我同路啊。”神乐觉得自己很奇怪,她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与这个抖s混蛋说话。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累了。   “谁知道啊,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冲田总悟脸色不变地看着时神乐的背影。今天似乎……   轰!   天边忽然炸乡的雷声打断了神乐将要出口的话。好奇怪,她刚才,是想说什么呢?神乐神使鬼差一般地停下脚步,回过身站定,与冲田总悟面对面。   “要下雨了。”   最终也只是这一句。   “看就知道,不用臭丫头你特意提醒。”冲田总悟看着神乐隐没在伞下阴影中的半张脸,他很想知道,现在的神乐,是怎样的表情。   “还要散步吗?”神乐的余光瞥见升腾起来的乌云。风撩起神乐长长的衣摆,使她看上去飘摇不定,略显萧瑟。   “我是在巡逻,这是工作。”冲田总悟也看见了那席卷而来的黑云,“我记得你现在的落脚点不是什么条件好的地方吧,屋顶还会漏水。不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吗。跟我在这种地方干耗着可没有什么好处哦。”   “至少我还带着伞。而且,现在的我,也没什么东西放在那里。”神乐感受着这段对她来说,难得平静的时间。   雨来的很快,当第一滴雨点自天而降,只是一息之间,便如瓢泼。   似乎风雨古来便相伴,所以风起肆虐,雨落倾盆。风风雨雨,横扫纵降。 第18章 拾捌   神乐关上了手里因着这大风,而几乎将要脱手而去的伞。   伞面收束的时候,冲田总悟总算借着云隙间的最后一丝夕光,看清了神乐脸上的表情。   那种不知是悲恸多一点,还是麻木多一点的表情。就算是如今已经得知万事屋的老板还活着的消息,也不见一丝好转。   转瞬之间,两人都已浑身湿透,脸上的雨水汇成几路,向下滑落。   “他还活着。老板还活着。”冲田总悟抬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他有些急躁,可偏偏面上不动声色。   “我知道。你们,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了吗。”神乐眨了眨眼,雨水自眼睫上坠落,她未改落寂的神色。   但……   冲田总悟攥紧了拳:“既然已经知道了……就给我好好地露出一张应有的笑脸来啊。原来不是很能笑吗。”   “可是,教会我笑的人,现在不在啊。”神乐扯起一个笑容来。   那是个没有感情的笑,就连皮笑肉不笑的程度都没有达到,看得人心惊肉跳。   “别笑了!”冲田总悟对着神乐大吼。谁想看那种笑容了?丑死了。   神乐一怔。脑海里脑海里接连闪过这三年来她和冲田总悟相处的一切。无论是那些发泄般的打架也好,还是他们强装的和往常别无二致的对话也罢,终究她记忆里最清晰的,还是无言的陪伴,以及沉默的安慰。   压抑的感情在一瞬间找到了泄洪口。于是便如山洪暴发般的,神乐大吼出声:“叫我笑的人是你小子!现在我笑了,叫我不要笑的人还是你!你这个混蛋到底要干嘛!”   “我说过几千几万遍了!别跟着我!”神乐甩手,将手里的伞对准冲田总悟砸了过去。   紫色的大伞冲开了雨幕,直向冲田总悟而去。眼看便要狠狠砸在他身上,却在下一刻被他直接抓住了伞柄,他强迫着那把势如破竹的伞停了下来,停在了自己身前不到五厘米的地方。   冲田总悟握着那把伞,垂手至身侧,脚下重新迈步向前走去:“我也说过几千几万遍了。我是在巡逻,这是工作。”   “别拿我当小孩哄!谁会信那种连三岁孩子都骗不过的话!”神乐觉得这场雨很大,她已经看不清十几步之外,冲田总悟的身影了。但奇怪的是,她还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无比清晰。   “你当然是孩子了。”冲田总悟已经走到了神乐面前,他伸手越过神乐的双肩,轻轻扣住,往怀里一带,将神乐桎梏在自己的怀里,又借着身高的优势,微微低头,在她耳边启唇道:“只有孩子,才会在大雨里,哭泣。”   神乐安静地待在了冲田总悟的怀里。这一刻,她在想——   我,在哭吗?   感觉到自己鼻间的酸涩,她出了神。是这场雨的缘故吗?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只是刚刚在眼眶里积蓄,便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不准哭,不准笑得那么丑,不准用那种怨妇一样的表情说话。”冲田总悟看准时机,松了松自己的手臂,后退半步,和神乐拉开了些微的距离。   然后他就势俯身,将唇准确地印在了神乐的唇上。只是稍稍一触,便离开,他停在了离神乐的脸庞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开口:“不要再为老板哭泣了。”   神乐借着冲田总悟近在咫尺的吐息回了神,她一把拽住他胸前的衣襟,正恼恨于自己的无话可说,却又听得他开口:“就算是现在的你,也还有十分重要的东西存在着。”   听着这一句,神乐海蓝色的眼睛又蒙起了雾气。她扯着冲田总悟,不管不顾地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擦在他本就湿了的衣服上。   见状,冲田总悟抬抬手,将手移到了她的后脑处,又往自己怀里摁了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臭丫头……”   “伊丽莎白。”桂盘腿坐在窗前,“十三年了。这些事,为何从来都只有我无能为力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伊丽莎白从不开口说话,而面对此时的桂,就算是伊丽莎白举起的手写板上,也是一片空白。   “或许还要更长……从小时候开始。”桂看着窗外的明月,难得圆满一次。   只可惜这些年的分崩离析,他竟是再没见过少年时那样美丽的满月。   究其根因,到底却只是那一句“人圆月未圆”。   近些年来更是只他一人,每每独坐在这满月之夜,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梦里遍野的血腥,也模糊得恍如隔世。   他远不如旁人看起来的那样清明,也并未糊涂。只是身边的事变化得太快,快到他来不及定一定心神,就已物不是,人也非。   “儿时我留不住外婆的命;少年时我留不住恩师的笑容;青年时我留不住同伴的性命,更留不住那两人;高杉的悲鸣,银时的悲哀,我都无能为力。”桂念着那些话,平平静静。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了:“亲手弑杀恩师的痛,一意孤行的哀,黑色野兽的怒号,毁灭一切都宏愿。”   “什么都阻止不了。”   江户很大,那一边在下雨,这一边却是月满无云,即使是在关着灯的屋里,只因着着穿户而入的月光,桂也能轻易看清四周的一切。   可他觉得自己今夜很不对劲,他本不该如此哀戚。   又或许这不算哀戚,他只是在生气罢了。他气着什么呢?   气着……银时那个区区的天然卷混蛋竟然如此了解他。   将这偌大的江户丢给他一个人,将那些麻烦的混蛋丢给他一个人照看,而他就只给了自己一个不清不楚的道别,从此杳无音信整整三年。   家国,大义,同伴……通通一股脑地塞给他一人。   那个混蛋就敢一个人背着十三年前的罪业擅自消失不见。他就敢确定,自己一定承受得住再一次失去同伴的苦楚吗?   是啊,他就是敢!   他就是敢只用那一个似是而非的“黎明”,来确信桂小太郎永远不会弃江户于不顾;他就是敢只用那一个不伦不类的外号,就让桂小太郎卸下所有心防!   现在是黎明前啊,假发。   黎明,前……   多么嚣张的混蛋啊。   初见时青石板上伫立的钢刀,以及那;居高临下的话;私塾时无心一句的“假发”;战场上托付了后背的信赖;山崖上挥刀而斩的背负;道别时不回头的背影;再见时没有丝毫惊异的表情。   他托付给他的大义,向来都是如此地自说自话……   “所谓有恃无恐,大抵如此吧。”桂感慨一句。   至于银时身上的事……就可以交给他和高杉去折腾了。反正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两个人背着他偷偷摸摸地解决那些在他们看来无需他操心的事,只会把善后的事务和大义的名分都丢给他。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去改变什么了。   只有这些东西还没变,桂才能从中感受到一份属于现世的真实,而这一切,都并非他的黄粱一梦。   “伊丽莎白。我是不是变得有些叽叽歪歪了。”桂伸手握住窗外洒进屋内的月光,眸光柔和下来。   手写板竖了起来,上面有字,而桂是背对着伊丽莎白的,他没有回头。可即使是不回头,他想他也能知道那上面写了些什么。   *桂先生一直都是这样叽叽歪歪的。*   “毕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就算是越来越喜欢啰嗦也没办法了。不服老不行啊!”桂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他也有很多新的东西需要守护。他最初的理想,现在也还未曾实现,如今又怎能轻言放下。   “不要迷茫,伊丽莎白。现在的情势,不容我们迷茫。”桂总结了一下今夜满月下的这一番斗争。   如今,他可没有失落的空闲。 第19章 【番外一】   【魇魅】番外一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看不出来啊,土方君什么时候也会主动关心一下人了”看着门口将纸袋递过来的男人,银时挑挑眉,开了个不轻不重的玩笑,神色间充斥着揶揄的味道。   可还好,男人也没有错过靠在门框上这个欠揍的天然卷脸上藏不住的欣喜,于是,成功的被银时口是心非的样子愉悦到的男人懒得和他计较,只是拽过银时缩在袖子里的手,将纸袋塞在他手里。   “好歹是冬天了,你这种连衣服都不会换一下的混蛋要是冻死街头的话,会影响江户的市容的。所以,为了江户的市容,作为警察好歹我也要做点防范措施啊。”男人点了烟没有吸,只是习惯性的,闻着这尼古丁的味道,会让他安心一点。他知道,天然卷混蛋不太喜欢这种味道。   “切,阿银可是和你这种税金小偷不同,是没有固定收入的。还有。谁会冻死街头啊混蛋!阿银身体那么好,是绝对不会这点寒冷就出问题的!”银时微微撇了撇嘴。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有点失望。   阿嚏!   “……”刚准备说话的男人被银时忽如其来的喷嚏声打断了,男人皱眉。   “最近吃了火锅,所以脖子很不舒服。阿银绝对不是因为被冻到才感冒的。”银时眉一挑,胡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顺口就来,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男人认真看了银时一眼,伸手拽住银时的手臂,把人往屋里一推,自己也走进去,还顺手带上了万事屋的门。把银时弄得懵了懵。   “那两个小鬼不在,你也非要站在门口和我说话吗?冷死了。”男人盯着银时红色的眸子,他有点生气了。   不得不承认,屋子里确实比门口要暖和不少,不过银时可不会感激男人的体谅,他只是为男人来得毫无预兆的怒气感到莫名其妙。   “我说,土方君,你这无名的火气是哪里来的。大冬天的,说上火就上火,身体出了问题的话要好好治疗啊。”本来只是一如既往嘴欠,银时却没有看到男人额上熟悉的“十字路口”,正在诧异着,又忽觉一阵天旋地转。   回过神来的时候银时意识到他正被男人摁坐在玄关的地板上,而男人压着他,居高临下。认识到这种姿势的不妥之处,银时尝试着开口,却又被男人扣住下巴,下一刻两人四目相对。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混蛋呢?”男人的语气太过平静,唬得银时一阵心虚。   “那个……土方君,你先起来好不好,你这样阿银很为难啊。”银时伸手去推男人,自己也向后仰了仰。好像有点懂了,关于男人为什么会生气这件事。   “好歹是成年人了,你这个混蛋要让人费心到什么程度才算完。”男人不理会银时的动作,自顾自地盯着银时数落,“我平常已经很忙了,竟然还要分出心来操心你这种连穿衣服都不会的白痴,大冷天的还要专门来给你送东西。结果就得了一个你这个笨蛋被冻得感冒,还要和我嘴硬的结果。”   “都是男人,难道你还要我腻腻歪歪地说点甜言蜜语,把你当女人哄?”男人拂开银时抵住他肩膀的手,直接把人整个的按倒在了地板上,自己也低下头去,用鼻尖抵着银时的鼻尖,从那里传来冰凉的触感刺得男人更火了,手一伸将银时的双手拽着拉上去,扣在银时头顶上方,“听好了,天然卷混蛋,我是担心你冬天会冷,所以才会来送东西,而且,今天是平安夜,我不想在真选组过这种只适合和恋人过的节日。”   银时被男人的一连串动作弄得呆了又呆,等听清了反应过来男人在说什么之后,还没有所动作就被男人勾着下巴噬住了嘴唇。   方才还不算明显,可现在男人才发现自己身下的这个人浑身都是冰凉的,唇和唇相接的地方柔软又凉凉的,本来会是很不错的体验,如今却只让他一阵阵地冒火。   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男人甚至惩罚性地用牙齿叼住银时的下唇咬着,留下明显的齿痕。   地板上丝丝的凉气让男人意识到这里还是玄关,而他身下正吃痛地捂住自己嘴唇的银时浑身冰凉,男人伸手将人拽起来,扣住银时的肩,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半强制性的把人扯进了客厅旁的卧室,丢在银时起床后就没收的床铺上,二话不说就将人压在身下。   “停,停,停!等一下啊,蛋黄酱混蛋!”银时抬起手臂拒绝男人的靠近,“你是白痴啊!只是感冒了而已,有必要吗……”看着男人越来越黑的脸,银时愈加地心虚,声音也愈加的小,但脑子拐了个弯,想起一件事,又立刻坚定起来,“先说好,生气归生气,不能……”   “不能,什么?”男人听着银时说到一半就消音的话,故意出声询问。   银时眼皮一跳,不知怎么的,平常从来不放在心上,甚至可以当做玩笑来调小笑的词汇,这种时候面对男人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觉得无比羞耻。   他自己心里明白,他会感冒可不是因为他没把冬天当回事,是有原因的……可,这个原因,他又偏偏不能说……   思及此事,银时微微出神,抵住男人身体的手不觉放松了几分。   看见银时走神,男人眯眼。这种时候还敢走神?手向下移去,勾住银时腰间作为唯一束缚的腰带,麻溜地解了下来,手一扬便丢了到一边,接下来不等银时反抗就顺着散开的衣服将手伸了进去,迅速找准几个敏感地带,不轻不重地撩拨了几下。   待听到银时唇间溢出那几声难忍的□□,男人才撤手抓住银时还带着几分拒绝姿势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矮下身子凑近银时耳边:“有没有想我?”   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银时心里本就藏了太多的无奈,听得这一句话,心也软了几分,不过嘴上还是不肯松一松:“没有。阿银最近忙得喘不过气来,没时间想你这种混蛋。”   不知不觉,他又说了实话……虽然,是用这种方式。神色间不自禁的有些哀伤起来,可男人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肩窝里,无从察觉。   “可我想你了啊,混蛋。”男人闷笑一声,“所以我从真选组的节日宴上跑掉了。要感到荣幸啊。”   说话时男人的吐息喷在银时凉凉的皮肤上,惊起一片酥麻,银时抵抗的力气,不自觉的又卸了几分。   男人不带掩饰的话太难听到,银时自觉欣喜,却又高兴不起来,实是那件事太过糟糕,生生搅得银时烦躁无比。   “然后就跑到我这里来发火,顺道临幸一下被副长大人冷落了半个冬天的阿银。”银时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荧红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散漫着。   被银时半是调侃,半是不满的话噎得吐不出半个字,男人只得用行动来掩饰自己的那点无措。   温热的手掌滑过银时白皙得不像话的皮肤,男人恍然觉得自己在把玩一件上等的玉器,触手处凉意滋生,却渐渐变得温热,光滑柔软如同流水,直教人爱不释手。   因为对银时身子的了如指掌,男人很快就把银时撩拨得满面绯红。他满意地眯眼,直起身来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衣服,顺便欣赏银时衣衫散乱喘息不止的样子。   因为男人的撩拨,银时现在没有任何力气,连抬一抬手都无比费力。不得不承认,这样确实很舒服。   从丹田内部窜起一阵噬人百骸的电流,银时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男人不知道身下的人是哪里来的力气,他只是被银时拽住手腕,然后就被银时大力将他扯开了。   银时抓住自己的右手,坐起身来,急促的喘息。   不行……不行!   男人皱眉,复又矮下身去,他已经意识到了银时的反常,可他不知道原因。   “银时。”   应声抬头的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拢了拢散乱的衣服:“土方君,阿银今天没那个心情。要解决生理需求的话,楼下就是歌舞伎町,可以随意。”   现在男人确信了银时反常。那么,就更不能,这样和他置气了。   “银时。好好想想,你该叫我什么。叫错了啊,从在门口开始。”男人伸手揽住银时的后颈,另一只手制住银时的双手,将人拉近。   “你想死吗。”银时有些混乱,却生不起气,他又能怎么办呢?那毕竟,是绝不能说的事啊。   他是在说实话。这是男人的唯一判断。   “那也要拉着你一起。听说黄泉路很寂寞,就算是和你吵吵嘴也可以,总比一个人走要好。”男人沉下脸来,“三途川的孟婆汤可不好喝,要是一个人喝了,就真的要忘记了。”   “我们两个要是死了,就不要妄想转世了,还孟婆汤呢,不下油锅就好了。”银时揪住男人身上解了一半扣子的白衬衫,手指无端地用力,指节更加的苍白起来。   “那就这样不也很好吗,就算是永世不得超生。至少不用再经历人间百态。省得我下辈子还遇见你这种混蛋。”男人揽住银时后颈的手来回地摩挲着,他盯着银时荧红色的眸子,刚从中发了一点银时要避开的痕迹,放在他后颈的手就猛地将人揽向自己。   两人额头相撞,均是眼冒金星。   “你有病啊!大过节的跑到我这里来发疯!”银时气急败坏。白痴!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不准逃。看着我。记住,我会永远跟着你,等着你。死也好,活也罢。”男人烟蓝色的眼睛映进银时荧红色的眸子里,红蓝交汇,紫到苍白的颜色熠熠生辉。   “不要阴魂不散啊混蛋!”银时放开手,随即自暴自弃,“随你。”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男人放开银时的后颈,轻轻吻上近在咫尺的嘴唇,辗转,研磨。   不知道这样温柔的动作又触到了银时的那一根弦,银时伸手将男人解了一半的衬衫狠狠拽开,张开嘴在男人的颈侧上咬了一口。   男人没有介意,只是将人的脸扳回来继续之前的亲吻,手上也没有停歇地剥掉银时早就没了束缚的衣物,捉住银时线条分明的窄腰,离开他的嘴唇,转而将人压倒在床铺上,自己则俯下身去,顺着银时颈间凸起的喉结,一路向下舔吻着。   “土方……君。”被咬住了喉结,银时不舒服地叫着男人的名字。   “我说过了。好好想想你该叫我什么。”男人暂时离开停了动作,抬头看着银时有些迷乱的表情。   两只手顺着银时的前胸向下滑落,却故意忽略了胸前的两颗红豆,只是绕过,停留在银时还包裹在黑色长裤的盆骨处。   “想起来了吗?”男人歪头用自己的鼻尖去触碰银时胸前立起来的红豆。   银时的身子早就起了反应,现如今却被男人如此晾着,而某个恶劣的混蛋又问他,他该叫他什么?本能反应,银时空空的两只手去探索下身那个胀痛的地方,试图以此得到疏解。   男人发现了银时的意图,及时地挡住了那两只不安分的手,抬腿轻轻抵住了银时腿间早已抬头的东西,摩挲着,折磨着。   混蛋……我该叫他什么来着……   银时知道,男人是存心要他回答那个问题,可他现在很混乱,想不起来啊。   “不急,慢慢想。”男人安抚着焦躁的银时,手探进银时的长裤里,握住一边臀瓣,揉捏着,不去触碰最隐秘的那个地方,“没关系,我等你想起来。”   混蛋!银时又一次在脑海里狠狠骂着男人。这还能等吗!身下被抵住的地方更疼了,可他现在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是什么呢……从门口,到现在。   土方君,税金小偷,副长大人……错了啊,不是这些。那么是什么呢?   男人自己也是煎熬着的,见银时一时想不起来,有些气恼地咬住鼻尖下的那颗小豆豆,用牙齿捻了一下。   事到如今,银时怎么受得住这样的刺激。不假思索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十四!”   被折磨的有些嘶哑的声音,和刹那间的刺激使得这声呼喊有些高亢。   男人笑笑,将银时那两只被自己制住的手固定在银时的头顶上方,剩下的一只手放开柔软的臀瓣,转到前方来褪下那条黑色的长裤,抵着银时腿间的腿移开来。   “这次叫对了。”   听得这句话的银时张张嘴,刚要让男人放开他的手,又一次被男人的动作打断了去,到了嘴边的话来不及出口,就变成了不成调子的□□。   第一次发泄出来的乳白色液体直接被男人当做润滑剂使用,抹在了最私密的地方。男人不忍心让银时受伤,试探着探进手指去开拓,还不忘了安抚银时。   银时是知道的,男人一直都对他很温柔,每一次,每一次。   男人抽出手指的时候银时还存着些清醒的意识,他眯着眼看向男人,想起了什么,闭眼苦笑。   “混蛋……死掉的话,我可不管……嗯……”断断续续到几乎听不清的话,这是银时最后的清醒的意识。   “没关系。”男人这样回应着,将银时的两条腿翻折过去,低头亲吻银时,腰间用力,嘴上舌头卷着银时的舌头,分散他的注意力。男人知道,会疼的。   之后的翻云覆雨,颠倒凤鸾,一寝到天明……银时只觉得,如梦似幻。   睁眼时天还是漆黑的,听外面的声音应该是下雪了,银时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怎么会梦到,那一次呢……   自己的身体很正常,什么反应都没有,明明,梦到了那种事啊。果然,不属于我了啊。这具身体。   夜晚只是安静地下着雪。幸好没有风。银时如此想着,抬眼,目光穿过工厂铁壁上的空隙,银白色的雪片纷纷而落。   紫白色的亮点闪了闪,银时放下手,臂弯里的黄铜手杖随着着幅度并不大的动作晃动,发出一声整齐的碎响,响彻这整个独立在林间的,废弃工厂。   终归,只是梦。罢了。   银时闭上眼,能睡,就睡一会吧。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第20章 【番外二】   【魇魅】番外二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啊,好像是要下雪了。”   江户的冬天很冷,街上的行人很少,此时才是午后四点多一点,可街上的人少得像是凌晨四点,银时慨叹一声:“真麻烦啊。”   确实是快要下雪了。所有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只有银时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在街上闲逛。   脖子上缠着一条正红色的针织围巾,很暖和,挡住了刀刮似的北风。银时缩了缩脖子,将半个脸埋进针织的围巾里,呼出一口热气。   两个小鬼被他打发去火锅店帮工了,还能顺道解决一下最近几天两个孩子的伙食问题。银时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接过生意了。   打着呵欠路过西乡的人妖店,银时看着上面“暂停营业”的牌子,略做思索。   算算日子,好像,快要过年了啊……难怪街上到处的店铺都是挂着歇业的牌子。   最近银时很没什么时间观念,只有偶尔地见到土方才能感到时间确确实实是在流逝。   已经快要三个月了吧。才三个月啊,这也太快了点吧。银时抬手想去触碰那块“暂停营业”的牌子,忽然却又想起来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就那样僵在半空中。   银时开始发愣。又是,这样啊……这是第几次了?三个月以来。   那样的感觉,就像是癌症晚期一样的,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是徒劳地挣扎,拖延着那一刻到来的时间。   “小银!已经是午后了哦,快点起来啊噜!”穿着粉色睡衣裤的神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拍着银时卧室的门。   “……”没有人应声。   “小银!你在吗啊噜?”   “……”什么声音都没有。   神乐眉头一跳,拍门的力气更大了起来:“小银,我要出去吃巧克力巴菲了哦。”   “……”依旧,无人回应。   神乐收回手,平静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错步,气沉丹田,上步,飞起一脚!   “竟然让我这个可爱的美少女在门口喊了你三遍,还不回话!去死吧!你这个废柴大叔!”   门应声而塌,神乐额头上青筋暴跳。   屋里睡在床上的银时听到破门声,一脸僵硬地回头道:“那个……神乐,刚才呢,我睡得太死了……所以……”   “谁管你!”神乐上前去,揪住银时的领襟,使劲地摇晃着,“有你种不孝的儿子,妈妈桑很伤心啊啊噜!”   银时额上的汗霎时间便如不要钱般得往下掉:“等,等一下!神……神乐!”   “等不了!今天妈妈桑就要重新教你做人啊噜!为人子不孝顺妈妈桑是不行的啊噜。”神乐说着便松开被她摇得头晕眼花的银时的草莓睡衣前襟。   “那个……神乐,要不要先下去?”银时抬起手来按在自己脸上,以缓解自己天旋地转的错觉。   神乐额头上青筋一突,身后散发不知名黑气,两手交叉起来,左右按了按。指关节发出不知名的“喀啦”声,换手便掐住了银时的脖子道:“你说什么……就这样就想把我打发掉了?是不是太过天真了啊噜?”   “没有,没有!所以说我只是让你先……”银时抬起左手一把抓住神乐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咳咳,从我身上,咳咳,下去啊!”   这可不行啊。这样的话,和以前可不同了……   “没有个几年份的醋海苔,你就别奢望今天本女王能轻易地绕过你了啊噜!”神乐可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们,每天都是如此的,现在只是,一如既往。   那动作实是太快,在银时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落在身侧的手臂便往上一提,右手呈刀状自神乐身后下落,切向了神乐没有被衣领包裹住的后颈。   不好!以他的力气,这一下如果落实了,后颈骨一定会错位的!   银时暗自咬牙,左手用力扣住神乐搭在他脖子上的两只手,用力把骑在自己腰上的神乐朝他自己的左边拉开。眉一皱,微微张口,在自己口内的下唇处狠咬一口,借着这疼痛停下了右手十分危险的动作。   神乐毫无防备地便被银时扯着,往一旁摔了下去。被银时扣住两只手的时候,身为夜兔的她感到了危险,可那危险却不是来自这屋中她面前的唯一一个人,而是来自……一个颇有些奇妙的地方……   可那种感觉却又转瞬即逝,只是刹那便消弭于无形,快得让她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神乐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自己背对着的门口,什么人都没有。于是,她回头看着刚刚从铺上坐起来的银时,咧开嘴笑笑:“小银。给你一个机会向我说明一下,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是……怎么说才好呢?其实啊……”银时嘴角一抽。行了,快点想个办法蒙混过去吧!   “其实啊,什么都没……”银时想不出什么正经或者不正经的借口,正准备打个哈哈蒙混过去的时候,却被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阿银,神乐。你们两个人在吗?我进来了哦。”   “咦?大姐头?”神乐眼睛一亮,从地上蹦哒起来就往外跑,完全忽略了一旁的银时,“大姐头!我在的,有什么事吗?”   “呀!神乐在的啊!”志村妙的声音自屋外传来,银时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逃过一劫。   银时抬起自己的右手,盯着发了一会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终有一天……会弄出不得了的大事件的。看来……   “阿银,你还没有起来吗?真是的,现在已经是午后了哦。”志村妙站在卧室的门口,微笑地看着银时,“大人要是这样的话,小孩子也会学坏的,你就不能为神乐做个好的表率吗。”   志村妙的话里虽然满是嗔怪,可那语气里却没有那一重意思被夹带进去。   “你很啰嗦啊。阿银可是从小时候开始就很少能睡个安稳觉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好好睡觉的地方,多睡一下又能怎么样?”银时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天然卷,轻声反驳。   很多时候,他不经意间讲出来的话,都是实话。   “是,是。今天我那边有个朋友来找我去他的店里帮忙,那边还缺人手,阿银要来吗?当然了,三餐全包,还有不菲的工资哦。”志村妙说明来意。   “嗯,我就不去了,神乐的话,你自己去问她就好。”银时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志村妙,向后一仰,又躺在了铺上。   “啊嘞嘞,阿银真的不去吗?我的朋友开的是火锅店哦,天气这么凉,吃火锅的话很舒服的。”志村妙揽了揽自己耳边的碎发。   最近几天她总是有点不安,但身边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来万事屋看看银时和神乐。   “嘛,阿银可是很忙的,等会还要去打小钢珠,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当帮工。你们自己去就好了。”银时摆摆手,双眼盯着天花板。   这种胡话也是,随时随地,他也能随口就来。   “你没事就好。”志村妙这句话,是没有任何思索就脱口而出的,她自己也微微有些疑惑,只是没有深思,“那么,我就把神乐带走了哦。阿银要记得自己解决之后的晚饭哦。”   “……知道了。”银时闭上眼。现在,他什么都没有想。   志村妙无奈地看了一眼躺在铺上的银时,转身走了。至于方才她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连她自己,也未敢深思下去。   早就穿戴整齐的神乐在玄关处亢奋地跳来跳去:“大姐头,快一点,快一点!”   “神乐,很开心呢。”   “因为有火锅可以吃!这种天气,火锅当然是最棒的啊噜!”   “噗!神乐真的是很可爱的呢……今天……一定会有……”   远去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有助于银时摒弃杂念,专心和那个东西对抗。他想要压制住那个东西并不简单,而刚才那两人的在场,让他忍得很是辛苦。   汗水早就打湿了他的发根,以及后背的衣服,他的右手更是从方才开始,便不停地颤抖着。   银时偏过头撇了一眼止不住颤抖的右手,翻过身去,用左手握住,将右手压在自己的身下。   “混蛋……”   一声似有似无的咒骂,以他为中心,涟漪一般地扩散开去,却翻不出一点浪花。   这是两天之前的事,而今早,银时终是失去了对那东西最后的的控制。   若不是他上次顺手,将土方腰间的手铐拽了下来丢在了自己屋里,这次又用那副手铐将自己失去控制的右手拷在了厅中的桌角上,才勉强算是熬过了那段暴走。   银时抬起左手,拉起右臂上因他抬起手臂的动作滑而落到臂弯的衣袖,抓住了自己右臂上被衣袖盖住的乌青伤痕。那是早间因为手铐和失控地挣扎,而造成的。且显然不止一处。   风从红色围巾的空隙中钻了进去,凉风触碰到了银时身上唯一一处温热的皮肤,让他打了个寒颤。   如此寒冷的天,银时却没有换件厚实些的衣服,只为了能让自己的身体麻痹一些,以阻拦那东西对他的控制。   一阵寒颤,让银时回过神来,他收回手,转身继续向前走,他可没有多少磨蹭的时间了。   如今以他的想法,唯有桂能够稍稍托付一些,他自己的情况含有过多的不确定性,而身边的人……都太过在意他的存在。   他必须从众人眼里消失,谁都不能找到他,但同时,他也必须留下足够多的线索。这是为了防止他自己的失败,他需要一个人,能找到他,并且在他失控地情况下,能够杀了他。   满足这个条件的,唯有两人……而土方,显然不在此列。他是不可能杀了自己的。   银时需要的,是代替他守护这些东西的人,不是一个能与他一同下地狱的人。   他自己,桂,高杉……都早已经历过这样的痛苦。而他不希望,土方也来承受这样的失去。   “坂田银时。你真是很任性啊。”银时感慨一声,大步迈向前方。   这样的天气,桂该是在的。   桂没料到今日还会有人来访。他听到门外那人没有丝毫掩饰的脚步声,沉下心神,挪到门边,手搭在了腰间长刀的刀柄上。   按理来说,他不过数日前才换了居住之所,知他如今所在之处的人又是少之又少,且此处并不是什么宜居之地。可怎会今日,便有客上门。   银时在门外停下脚步,他已经发现了门后警戒的桂。   哒哒哒。   三声规矩的敲门声,本来并无不妥,可银时明知道桂有规定过敲门的节奏,但恶趣味因子却突然升腾起来,他想逗逗桂。   听到敲门声的桂紧张了起来,可奇异的是,这一瞬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离开此处,他反而生出了想看看此人到底何方神圣的想法。   桂等了半晌,再没听到敲门声,可门口的人影和那人清晰的呼吸声,却又分明的存在着。桂心下微沉,如此,竟然是他先输了一步吗?   对方已经确信,他必定在此。   桂深吸一口气,握住刀鞘口的左手将长刀稍稍顶出刀鞘,右手移到门的把手处,将门挪开了一些。   似是觉察到门内桂的紧张,银时发觉此时的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幸灾乐祸,而是有些笑不出来。   他看着一点点挪开的门,开口道:“假发,是我。”   门内的桂听见自己熟知的声音,握住刀鞘口的左手陡然一松。   此时他方惊觉,自己的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多久了?他竟然再没遇到过能让自己如此紧张地人。而坂田银时,只是脚步声,便让他如此风声鹤唳。即使这里面所包含的因素,并不排除桂本身的疑心,和习惯性的谨慎。   “银时!别和我开这种玩笑!”桂颇为严肃地一把拽开门,对着门外地银时义正言辞道。   “嘛嘛,假发,你也别紧张过头了。如今毕竟已经不是战时了。”银时揉了揉自己的银发,歪着头看向桂。   “但我还在战斗,为了江户的黎明。”桂转身背对着银时,走向桌前坐下,“还有,不是假发,是桂。”   “现在的战斗,已经不似那时候的光明磊落了。但我们本身,不就是生活在幽暗巢穴里的苟且偷生之辈吗?”银时进了门,背手带起房门,在桂对面的地方坐下。   “就算是幽昧蛮远之地的虫蚁,难道就不能为了终有一日将会到来的黎明而战吗?”桂提起桌上的茶壶,为银时添满茶杯。   银时轻嗅着茶水摇曳出的香气,略做沉吟:“但是,如果黎明终有一日会到来。我们的战斗,又有什么用呢?又或者,我们永远都看不到黎明。”   “至少,它到来的时间,它让我们为之等待的时间,会被减少。哪怕只是分毫。”桂也为自己添满茶杯,“或许,有生之年,我们终将有幸,见证它的来临。”   银时双手往后一撑,仰头看向这间屋子那简陋的天花板:“假发,你知道,黎明在哪里吗?”   桂将手里的茶壶原样放回桌上,抬起茶杯浅酌一口绿茶:“具体的地方,我也不知道。”   “可黎明……一定,是在我们的前方。它静坐而待,它审时度势,它猝起不意。”桂用食指抹掉自己嘴边余留的茶水。   银时笑起来:“这样,就好。过去的挣扎,没有白费。如今的战斗,还会继续。”此后的努力,势必长存。   最后一句,是银时不用说出口的话。他是来告别的,是来托孤的,是来……解惑的。   “假发。你就好好加油吧。别让江户的黎明,等的太久。要是它等的太久,赌气不来了,那可就难办了。”银时抬起茶杯,饮尽杯中温热的茶水。   “它又不是小孩子。”桂无奈地看着银时。   “说不定就是呢。至少在亲眼见到它之前,谁也不能断言。”银时杵着桌面站起来,嘴里却没停。   桂知道,自小时候起,银时就总会在不经意间,说出这些调皮,却引人深思的话。   “我就先走了。平常如果没事的话,就不要来找我了……”银时自顾自地走向门口,背对着桂抬手挥了挥,算作告别,“走了。下次,再见。”   桂喝着杯里的茶水,他是否已经习惯了,银时,或者说白夜叉的神出鬼没呢?   “再见。银时。”桂轻声开口,说了这句音量小到,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话。   这时,桂未敢深思,这番谈话的言外之意。   银时在真选组的屯所外徘徊了好一段时间了,他不想如往常一样的,直接从大门进去。   今日,他本是有些不想来见土方的。   可若他不来,谁又知道在他走后,男人会干出什么事来。而银时现在,最想防止的,就是有可能会失控的事态。   在几次都险些和真选组的队士打了照面之后,银时决定还是等到深夜,再翻墙进去见土方。   银时不想过多的停留,他已经停留了太长的时间。本来,他就不该能一直活到现在。十年的时间,漫长得足够他再次将一切担在肩上。   后悔吗?   银时在心里问自己。   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吧……十年前,那时候仿如行尸走肉般的他,万念俱灰,那时的他活了下来;事到如今他总算又背负起了一切,又找到了需要守护的东西,总算是快要有个人样了,可却又要再次……   已经,不想再,重蹈覆辙了啊。   银时看着真选组的屯所,双拳紧攥。已经不想再次,用这双手,把一切葬送了啊。   我梦到了什么呢?刚刚醒过来的土方便开始思索这个问题。他忘了自己梦见了什么。   男人翻了个身,就在刚才他睁开眼睛的瞬间,他竟然产生了不愿醒来的想法,可他明明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那么这样的想法,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总觉得,今夜,会发生什么他不愿意见到的事。   土方坐起身来,侧身去摸和衣服一起放在床铺一旁的烟和打火机,既然睡不着,能打发时间的,无非就只这一件事了。   只是一切似乎都在这个与往常并无不同的夜晚,变得迥异了起来。   土方听到了雪飘落的声音,隔着一扇用纸蒙住的,轻薄的门,簌簌地响着,而其间似乎还夹杂着规律的呼吸声。他听得不是很真切。   许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屋外的人扣了扣门道:“可以进来吗?”   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却没有感到惊喜,因为今日的一切,都过于反常。   “来了都不会自己进来吗?外面很冷的。”男人摸索着离开床铺,打开门。   雪已经堆起了薄薄的一层,在黑夜里竟恍若明灯。男人一把拉起木制廊道上盘腿而坐的人,将人扯进了屋里,顺手带上了门。   银时还未反应过来,身上就多了一床还带着男人体温的被子,很暖和。   男人没有开灯,而是拿来一支蜡烛,点燃了放在桌上。蜡烛燃烧发出的光很柔和,橙色的光,让人感到温暖。   “你就不会多穿点。”男人在银时面前坐下,伸手拢了拢银时身上的被子,眉头轻蹙。   “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觉得特别冷,谁知道会下雪呢。”银时望着男人烛光下被柔和了许多的五官线条,自己也放缓了语气。   真是犯规啊,土方君……这下,阿银可是真的想多留一下了。   “无聊的笨蛋。”男人抬手揉了揉银时银白色的天然卷,“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还翻墙。看来真选组的防御有够薄弱的。”   “要求别太高了,就这的防御,再厉害的江洋大盗他也进不来。”银时挑挑眉,“别问我是怎么进来的。好歹阿银曾经也是传说中的人物。”   男人看着银时,没有说话。   “土方君,你就没有想过吗?如果有一天我曾经的身份暴露的话,面对幕府和攘夷志士的双重压力,你该怎么做呢?”银时觉得自己不像是来告别的,因为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去,宛若诀别。   “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你现在不就是个废材天然卷吗。”男人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不是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   “你带领真选组走上这条血腥大道,会后悔吗?若是在未来,能生活在更好的,更和平的时代,这样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你还会选择回来吗?”银时问的这件事,对如今的他来说,十分重要。   “不会。”这是两个问题的答案。   “哪怕噩梦缠身?”   “嗯。”   “哪怕前途未卜?”   “是。”   “就算情非得已?”   “成为了人的恶鬼,还会再一次堕落成魔吗?”   “可那恶鬼,若不曾为人呢?”   银时看着土方:“土方君,有一点你错了。白夜叉不是坂田银时,但坂田银时却随时能成为白夜叉。”   “那又如何。”男人将手放到了银时的后颈上,“怎么还这么凉?”   是啊!那又如何呢?   “我要稍微离开江户一段时间了。”银时一句话便直奔主题,“所以我今天去见了假发。”   “所以才会在这种时间来见我。”男人绕到银时身后,扯开他身上的被子。银时的体温没有升高,反倒是把温热的被子也带的有些冰冷。男人在银时身后坐下,将人揽到怀里,抱了个满怀。   “嗯。”难得的,银时没有挣扎。   “什么时候回来?这你总要给我说一个准确的时间吧。”男人将自己的下巴搭在银时的肩上。   “不知道啊……”不然,就不用来道别了。银时闭上眼,感受着来自身后那人的温度。冰冷麻木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   “……明早吗?”男人无意识地收了收环住银时的手臂,把人紧紧地箍在自己怀里。   “不。在待一会就走。”银时闭上眼,“可不能等假发缓过劲来。”   “那你就忍心,让我就这样看着你走?果然是个混蛋。”男人暗暗咬牙,“你要干什么?”   银时睁开眼,抬手抓住男人环着自己的手,一点点地掰开,从男人怀里挣脱。他起身走到门边,将门一拉。   雪还在下。没有风,也依旧很冷。   银时走了出去,到了庭院里,仰头看了看从天而降的雪。红色的围巾,在一片银白的庭院里,很是显眼。   男人就那样看着他,一动不动。   “呐,土方君,如果我消失了,就不要找了。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回来,不能的话……”银时回头,露出侧脸,对着男人轻笑,“十八层地狱,我等你来,一起下油锅。”   男人看到了,雪野里染血的银白色的夜叉,猩红色的瞳孔里映着尸山血海,一场大火燃烧了一切。   可那笑容,绝美如樱海。   这让他,怎么说得出挽留的话来……   “再见。”银时回头,背对着男人抬手,算作道别。他向着庭院的围墙走去。翻墙进来的,当然要翻墙出去。   从此之后,土方的桌上,多了一个相框。   一个装了照片的,相框。 第21章 拾玖   “十四。这种事你大可不用特意与我商量。”近藤勋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他也是许久不曾如此认真地与土方对练过了。   “近藤老大,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我都有公器私用的嫌疑。而本来在真选组,这是绝对不能出现的情况。”男人呼出一口浊气,尽量调整语气,用更加平稳的语调来维持这场谈话的气氛。   他不想让自己的私人感情,过多地掺杂进去。   “十四呦。这件事和公器私用可没有半点关系。”近藤勋将竹刀拄在了地上,汗液顺着他的手臂滑落,“这里是真选组的屯所。你在这里,我在这里,真选组在这里。我们既然都在这里,那么这件事,就是真选组的家事!”   啪嗒。   一颗汗珠砸在了道场里竹制的榻榻米上。   因为含着浓重的盐分,所以它比一般的水滴更重,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也更响。   仿佛掀起了千重涟漪,万丈波涛。   手里的竹刀一时间重若千钧,又轻若细羽。   男人此刻竟是恍惚了起来。   “真选组不是任何人的私人物品。真选组,是所有队士的真选组,自己的家事,怎能如此见外!”近藤勋摇了摇头,可笑得却很是灿烂。   良久,男人才开口:“近藤老大,就算是亲兄弟,有时候也该明算账。”   也只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们亲逾兄弟。更何况这不是一场生意,哪里来这么多要清算的账。”近藤勋摆摆手,面上的笑容未变,灿烂依旧。   “近藤老大……”男人喃喃发声。   这样的好意来得太快,又太过自然,猝不及防,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嘛,十四。别犹犹豫豫的嘛,你才是真选组的副长啊!”近藤勋上前两步抬手大力地拍了拍男人的肩,“你是真选组那支永不会折断的利刃,该要一如既往的锋利才好。”   “是。”男人点头应了。   其实他只是逃避了吧。他希望自己不要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变得与往常不同,可实际上这才是最大的反常。   他身边的一切都在为了那个人而改变,只有他停在原地,抗拒着改变,害怕一切都变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混蛋了。他的时间,像是凝固起来了一般。   近藤勋将这所有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说。   “十四,我不想你为难。你只记住,刀是不会错的。”近藤勋撤了手,垂在身旁,又后退两步平举起手中的竹刀,“刀在刀鞘里的时候,被敛去了锋芒,只剩下刀鞘优美的弧度;可一旦它出鞘而去,寒芒乍现,必将有如霹雳,直贯长空,撕裂乌幕。”   “如今利刃锋芒将显,我不愿做那藏刀之人,便就由着你拔刀了。”近藤勋将竹刀敛至腰间,猛然发力,做了一个拔刀而斩的动作,“刀不会错。若是错了,也只是用刀之人的错罢了。”   “近藤老大不会错。所以——”男人握了握自己手中的竹刀,眸光一闪,“我也决不会错!”   “对了!就是这样,就是要这样才更像是十四!”近藤勋爽朗地大笑。他这些年看着这些改变,自己也不好过。如今这一声大笑,才算是如释重负。   只要那个对所有人都有着非同一般意义的人回来,这一切的改变,都会向着比如今好着千百倍的方向发展。   “幕府已经是名存实亡了。难为你还要走这样多的程序,才能进来见我。”端坐在席上的将军,德川茂茂,看着他左首严格按照旧礼拜见他的土方十四郎,神色间满是感慨。   分明如今,他只是个虚位将军。   “就算只是表面上的东西,该做的,还是要做。”男人直起身来,跪坐在原地,不咸不淡地对答,“更何况,今日进来见您,本来就是要掩耳盗铃——”   “这应尽的礼节,还是尽一尽吧。”   “礼节?那种东西,早在天人来到这颗星球上的时候就不存在了,而今更是和这个政权一样,即将消亡。”德川茂茂俯视着将军府里的这座大殿。   他所悲哀的,是这个政权,他不知道,这个国家该何去何从?   男人皱了皱眉,却道:“我敬重的不是将军,是您这个人,作为一个叫做德川茂茂的人。”   “真是有够直白啊。”德川茂茂敛眸一笑,尽是无奈,“连‘掩耳盗铃’这种话都敢直接说出来。你想知道什么?”   “宽正大狱。”男人没有犹豫,很是干脆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他就是为此,才甘愿走这样多的程序亲自来见将军,“十三年前的那场宽正大狱。我要知道详细的情况。”   “……宽正、大狱?”德川茂茂沉下脸来,“你是为了三年前,那个人的失踪吗?白夜叉……”   从私人的角度来说,德川茂茂可以称银时一句朋友,可如今坂田银时诡异消失,时隔三年土方却来向他问起当年的宽正大狱。   这是不是说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宽正大狱。你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啊。那件事情就连史书上也不过寥寥数笔,且当时执政的还是我的叔父德川定定公。”德川茂茂神情颇为凝重。   借了天人的手,却是屠杀自己的同胞。作为当权者,他当然有足够不愿提起此事的理由。   “我想知道不是宽正大狱的全部,只是有关‘宽正大狱的遗孤’,那到底是什么?”   深埋在历史这座废墟里的真相,男人从没有兴趣去挖掘,他会想知道这些,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更了解银时的过去。   这有关银时的下落,他总该更了解一些才好。   “开始的时候,幕府只是抓了一个人。一个在乡下私塾开授义课的老师。”德川茂茂看着男人,这些不光彩的事,如今他也能平静地说给人听了,“这位老师,吉田松阳是个温柔的人,亦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教了几个弟子,他待他们如亲子,弟子视他亦如师如父。”   “这几个弟子……”男人握紧了自己放在膝上的手。   “嗯。作为学生来说。那绝不是三个合格的好学生。但若是作为弟子来说,那三个人值得上松阳一生的骄傲。”德川茂茂闭了闭眼,回想起自己记忆深处的真相,“他们发动了战争,仅仅为了从幕府手里,将松阳夺回去。”   “战争……”这是男人无论在脑海里想象了多少遍,都无法得其要领的东西,他无法感同身受。   男人觉得自己手上的血腥淡了不少,它永远抵不上那个人所背负的,那只会更加浓厚,沉重。   “但天道众来了。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败了。除了他们自己,谁都没有那个好运,能继续活着。”德川茂茂睁开眼。   “业障并没有停止积累。他人的血,天人的血堆积而成的业并不足以压垮他们的意志……那时,唯有一事,让天道众认为,足够完全摧毁他们。”德川茂茂露出哀戚的神色,“于是,弑师的罪业,被三人中的一个人背负了下来。最后,他们分道扬镳。”   “弑师的……罪业……”男人瞳孔一缩,指尖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掐进了手心的软肉里,麻木着,战栗,“分道扬镳。”   “最后的攘夷志士。他们三人,也就是‘宽正大狱的遗孤’,在战后便有一人失去了音讯。”德川茂茂抿了抿唇,“那个人曾一度被幕府认定是死在了前代夜右卫门的刀下。可后来他却又再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该说点什么呢?男人沉默,除去沉默,他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此时此刻,将军所说的话。他该说些什么呢?   德川茂茂不喜欢这静谧,他甚至听不到不远处男人的呼吸声,这沉寂的大殿安静得令人心烦,于是他开口打破这清寂:“掩耳盗铃,开始了吗?”   “我问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您会告诉我的。那些不该您来告诉我,也不能告诉我的事,才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男人抬头,将自己的视线对上了将军的视线。   这样无礼的动作,可此时却无人来在意。   “那你,准备向谁去询问,那些将军不会回答你的问题?”德川茂茂整了整自己的袖子,他就只是好奇罢了。   “人有选择不说的权利,可白纸上的黑字却没有那个权利,它无法选择。只能被选择。”男人眼中满含笑意,“说是掩耳盗铃,事实上确不过是醉翁之意。算时间,我的目的就要达成了。”   “你们一直这样胆大包天。明明你还在这里,却敢同我直言不讳。”德川茂茂起身,从高处走下来,停在土方左边的位置,居高临下,“要是走不出这里,该头疼的可不是我。”   “将军大人,您想第一个尝尝看吗?”男人将手搭上了腰间长刀的刀柄,“这把,藏锋三年的刀。”   “当然,”德川茂茂顿了脚步,又重新迈步走向男人,“我没有那个打算。现在的将军府,留不住你。”   “只是你明明能直接向我索要那份权利,为什么如今却要选择这样的方法,来获得你想要的东西呢?”   “那份权利并不是我渴望的东西,不是兴趣所在。”男人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放回膝上。   “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又不愿与任何被自己视作麻烦的东西多做牵扯。”德川茂茂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苦笑,“你们到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点麻烦都不沾。”   “自会有人来承着这个担子。那个人不是我。”男人转头看了看将军,“我只想,做好我该做的。”   德川茂茂在男人旁边的位置坐下:“没有任何的野心吗?”   “那只是个‘麻烦’,就像您之前说的。”男人抬头看向高台上那个属于将军的位置,“终有一天……它会不复存在的。”   “一直以来,你们都是这样看待那个座上的‘将军’的吗?”德川茂茂也抬头,从身处的地方,去看那个将军座。   心中怀揣着这样的嘲讽,和漠然。   “……从某一段时间之后吧。”男人无意识地挪动着放在膝上右手的拇指,摩挲着。   “看来,是这个政权,亲自将你们推开的啊。”德川茂茂看着那个属于将军的位置,微微眯眼,陷入了回忆,“土方君,你能体会吗?每一天都坐在高处,独自一人看着这个你本想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世界,一点点萧条,一点点破败,一点点腐朽下去的感觉。”   “你无能为力,可你却明白,这一切衰败的原因或者说是根本,都在自己身上。那种剥皮剔骨的痛,力不从心的哀。”德川茂茂叙说着,很是平静,却又波涛暗涌。   “这个时代即将结束了,可新的时代,又将何去何从呢?” 第22章 贰拾   “日薄西山,夜将至;夜将尽时,天未名。”男人起身,“有人让我给您带句话。”   “他希望这个国家,变得怎样呢?”德川茂茂自是明白,那人是谁。   “我只希望一切都刚刚好,过了黎明,就是破晓。”男人昂首睨了一眼高台上的一切,“这是他的原话,我带到了。”   “终归,是他赢了啊……”一句慨叹,德川茂茂放松了下来,似是丢掉了什么包袱一般,就连紧绷的脊背也出现了弧度。   他抬起手,做了个举杯饮茶的动作,嘴角弯起:“让她等了这么多年,作为一个哥哥,还真是很失败啊。这一次,应该能好好品一品,妹妹亲手泡的,难喝的茶了。”   “会有机会的。”男人拿出衣袋里的香烟,点燃一根叼在嘴里,吸了一口,“将军大人,是时候了。臣下,先行告退。”   屋外传来阵阵嘈杂,德川茂茂摆摆手道:“走吧。”   嘴角的香烟燃得欢快,橙红色的光点顺着烟杆平缓地移动。男人在走廊的转角处与一个行色匆匆的侍卫擦肩而过,波澜未惊地离去。   “茂茂大人!茂茂大人!”惊惶未定的侍卫从开着的殿门冲进屋内,被门口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德川茂茂的身边,“茂茂大人,中心档案室,失窃了!”   “都丢了些什么档案。”   “是几份,有关十三年前……天导众的……档案。”侍卫是专门负责看守和管理档案室的,也算是德川茂茂的心腹了。只是,他似乎有些忌讳,提起那份档案的有关内容。   闻言德川茂茂低下头,轻笑出声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茂茂大人?”侍卫抬头看了一眼不怒反笑的德川茂茂,很是疑惑,稍作思索,他大惊失色,“茂茂大人!难道是……”   “是他。”德川茂茂抬手打断了侍卫的话,“三年来,真选组早已脱离了幕府的掌控,真正成了有能力威胁幕府存在的一方势力。他三年来第一次来见我,按着规矩走了这样多的程序。”   “可他刚刚一来,明面上安稳了三年的将军府就丢了中心档案室里的东西。”德川茂茂偏头看向侍卫,“可那又如何呢?”   是啊,又能如何呢。   方才在走廊撞见那人时,不见丝毫慌乱,男人面不改色,从这里安然离去。打从一开始,他进来了,这里就不存在无法离开这个选项。   侍卫面色沉痛,终是再未发一言。他向着正坐在席上的将军深深埋首——   一拜,再拜,三拜。   “先去吧。这件事情,不必过于深究了。”德川茂茂将掌心覆在膝盖上,感受着那不停传递到腿上的温度。   过了黎明,便是破晓。   “纳米机器?”男人看着手里不薄不厚的一摞档案,眉头紧皱。   诡异的机器,如同病毒一般。   所谓“魇魅”,就只是这样单纯的机器吗?就像寄居蟹,一点点蚕食海螺壳内的肉,再把海螺的壳据为己有,为非作歹。   潜伏在人的身体里,点点耗尽人的气力吗?   不对。男人仔细看着档案里的描述,又思索银时离开之前的种种怪异。   银时控制不住自己?或者说,他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这就是他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吗……还是说,还有些什么。   思及银时消失前的一系列行动,男人脑海深处闪过一个画面。   想死啊……混蛋!   就算是要拒绝,银时也不会用那样的态度。死……   男人心头一紧,翻过下一页,映入眼帘的内容让他呼吸一窒。   魇魅作为母体,一旦控制了被寄生生物,便会在短时间内扎根与生物体内的神经,向外散播子体。子体亦可以寄生,感染者会出现全身色素白化的现象,步步衰弱,最后走向死亡。   子体传播途径,感染方式,不明。   防预方法,治愈方法,不明。   治愈可能性,不明。   母体传播,子体感染。无药可医,也无从防预。   这就是你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的原因吗?甚至不能将原因说给任何人听,只是那样一个人,从此杳无音信。   “白诅。”   突兀而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男人抬头看向来人。桂从木质的廊下转进屋里来,坐到男人对面。   “战争时代,我们曾这样称呼它。不过那时它还没有如今这样令人匪夷所思。当年它所依靠来传播的,是天道众所使用的,一种名为‘蛊毒’的咒术。只要切入人的血肉,就能感染。”桂向男人解释了一下“白诅”,神色间颇为平静。   “区别只在于,银时体内的,是母体‘魇魅’。”男人接上桂的话。   “看时间,‘魇魅’早就该爆发了,或许是它还没能完全控制住银时的身体吧。”桂将视线落在了男人手里的档案上,“我在路上遇见了给我送东西的人。所以便直接来了这里。”   “很快就是第四年了。”男人合上档案,将档案扔回桌上。   “我有一个猜想,有关银时的下落。”桂却伸手将那份档案放正,手指停在桌面,又虚握了一下将第一节 指骨抵在了桌上,“或许,八九不离十。”   男人伸手去摸自己口袋里的烟,他需要冷静地思考。而因着方才档案上的那些内容,他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平静。   “银时离开的时候或许是报了死志的。他离开之前来找过我,他的那些话,既像是诀别,又像是在托孤。不像是和高杉提前约定了什么。”桂抚平自己袖口的几条褶皱,“我们找了他三年,而高杉很可能也找了他三年。”   “但高杉先一步找到了他。”男人点燃香烟后吞咽了一大口烟气。   灰白的烟气顺着气管进入肺里,分散成若干细小的丝缕,纠缠环绕过每一颗肺泡,兜兜转转,又原路反回,在鼻腔与口腔的分岔处兵分两路,被吐出。   许是因为突兀,男人感到喉咙里传来些微的干涩的不适感。   “所以才会有高杉故意用那把木刀刺伤你的事情发生。”桂紧接着男人的话推测下去,“但是,我想这或许是件好事。比起我们找到银时来说,高杉先一步找到他,或许会更好。”   桂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明白,高杉那荒谬而无聊的用意何在了……只是,依着高杉的个性,这个猜测,又有几分,是他故意引导的呢?   男人吞吐着两指间燃烧的香烟烟气,他不是没产生过类似“高杉能先找到银时更好”这样的想法……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魇魅’会使这个星球走向灭亡。如果我们没办法将银时体内的母体杀死,就只能任由时态这般严重下去。”桂推测着最为残酷的真相,这是可能性最大的猜想,“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溢散的灰白烟气笼罩了这个屋子,刺鼻的味道盈满了空气,那支点燃的烟燃烧得太慢。   “你的意思是。高杉能杀了他。”男人摁掉烧了半截的香烟,“我们不能。”   “……是。”桂无法做出比这更为准确的猜测。   基于了解,他可以预判那两人的行动,但有的时候,他们又总是会出乎他的意料。   “但还是要找到银时吧。”男人捏着烟蒂的部分,向下狠压,还剩下的一截烟丝随着外围白纸的撕裂向外迸散。   他有些焦躁。   但情感和理智是无法并存的。它们本该是无法并存的……   “嗯,否则那两个家伙绝不会就那样算了。”桂闭了闭眼,又抬头看向男人,“生死相搏都算是最好的结局。”   牵扯太多,冤冤相报。   “那就找吧,竭尽全力。”男人放开烟蒂,收回手去。烟蓝色的眸里划过一抹黯光。   趁着还不会后悔的时候。   从大开的窗户灌进来的风裹着灰白的烟在屋里四处跌撞,几经波折,才终于寻到出口迫不及待地从敞开的屋门蹿出。屋里清亮了不少。   桂扭头看见屋外庭院里已然萧瑟的树木,拢了拢袖子。现在,已是深秋了。   手臂上颜色黯淡了不少的深紫色咒文更加接近于黑色,银时挑了挑眉:“你不是说能彻底的分离掉吗?”   “本源还在你体内,不要太急躁啊,银时。”高杉扯了扯嘴角,金色的烟杆在手中打出一个旋。   银时扯下挽起的袖子,盖住那些存在感异常强烈的符文,偏头看向窗外:“这是第几天了?”   这是宇宙,只有无边无际的星海。时间这个概念在这里被无限放大,或是缩小。除了在银时看来几乎没有改变过位置的陨星,没有其他的任何能让银时感到时间的流逝。   “你是说那颗星球上的时间吗。”高杉托着手里的烟斗,墨绿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下方那颗蔚蓝的星球,还有上面显明的变化无常的云雾、气流。   “大概,是初冬了吧。”脱口而出的话里,带上了意外的不确定。   “大概?”银时想笑,顺便嘲讽一下高杉,奈何他的脸部肌肉太久没活动,有些不配合,于是银时木着一张脸,“别这么残忍啊,高杉。马上就是第十四年了,你有去见过假发吗。”   这话已经直白到让高杉连恶语相向都想法都没有了,毫不避讳地。   啧。   “见过一次吧,红樱的时候。”高杉稍稍眯起眼,掩去翡绿色眸中的动摇,他加深了唇角的弧度,意图借此掩饰自己那些微的狼狈。   “你这十三年,到底是在和谁过不去啊。”银时的话里虽有难以忽视的笑意,但到底,说不清是嘲讽多一些,还是叹息多一些。   “你是在这里待的无聊,脑袋生锈了吗?”高杉嘴角的弧度平复了下去,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过不去,不用坂田银时来提醒。   手中金色的烟杆被捏住的地方有些温热,高杉低头吞咽了一口烟气,复又才抬头对上银时那双猩红色的瞳。   翡绿和猩红,从来不是一路。   对比太过强烈,又是同样夺目的鲜艳,总要分个最终的胜负,才会甘愿。   只是,大抵会,你死我活。   “一清二楚的事,何必拿出来说。好玩吗?”高杉最清楚不过的一个道理——   世事太难测,世道多险阻,十三年前谁人能料到如今?这世上,纵是万金也难求的,无非“早知道”。   “别让人无端挂心。”银时靠向身后的床头,稍稍仰了头看向高杉,“这是旁观者的劝告。”   “我看,你也没这个资格。”高杉沉下脸来,又依然笑着。   银时下意识地抬手触碰脸上尚未消退的符文,顺便挡去唇边的那抹冷笑。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就算他被人,因此,而牵挂着……   “那就各自管好自己。”银时再次开口时声音压得极低,眼睛半眯起来,脸上的深紫色符文微微闪烁。   高杉看着银时这样的反应,托着烟杆的左手往下放了放,手肘没有碰到腰间悬着的长刀,他离开了窗边,握了握空空的右手:“没有了武器的凶兽。还能做什么?”   “有一个词,”银时放下了手,闭了闭眼,手掌握住又松开,“叫做‘困兽犹斗’。正好,都是厮杀,有没有刀,都一样。”   高杉盯着银时,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他转身离开屋子,拉开门时留下一句:“我没兴趣和一头‘困兽’斗作一团。天然卷混蛋。”   随着合上的门一起消失的余音没能留下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银时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干脆一翻身躺下,拉上被子补一觉。在这种无聊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无比单调,连梦也是。   循环往复。   尽是他不愿回想,又无法忘记的单一场景。 第23章 贰拾壹   “天导众的东西,真是一样比一样诡异。”高杉将视线凝在桌面上密闭的试管里的东西上。那里面有,不断分裂的——   “机器”。   “它们在改变空气中元素的种类,化为己用。”穿着白大褂的天人研究人员不咸不淡地做着解说,可话里话外,怎么都难掩激动之情。   “我让你们研究这个东西。”高杉若有所思地抬头打量了一眼身边的天人,“但希望你们不会蠢到去触碰我的底线。”   “当然。这毕竟还是您的地方。”天人将试管锁回保险箱,有些紧张地看着高杉。   “呵。”高杉从唇间吐出一个似笑非笑的音节来,“那你们就,好好加油吧。”   看看最后,到底如何。   此时,高杉身后的河上万齐调了调耳机的音量。啊啊,低沉华丽的进行曲,就是有些阴郁,还带着点恐怖。   河上万齐隔着墨镜看了看实验室里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的一系列实验。   只怕是这些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有够触碰高杉的底线了……   “万齐,听到了什么。”高杉转过身来,话里不是询问的意思。   “在下听到了……十分,危险的音乐。”河上万齐顿了顿略做思索,“从带着些微的愉悦的声音,变成了现在这样。”   “愉悦?”高杉直接看向河上万齐。   河上万齐却是不怕死地点点头道:“您每次见到白夜叉的时候,都会让在下听到一些意料之外,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音乐……”   只是声音越来越小,河上万齐终于意识到耳机里属于高杉的音乐变得愈加危险,于是在高杉愈发锋利的目光下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聆听灵魂之音的能力。”站在一旁的研究人员忍不住插嘴。   “不如说是看透人心的能力。”高杉瞥了一眼旁边的研究人员,“很有用的能力。”   “不,就算是在下拥有这样的能力,这世上也大有令人无法理解的人存在。”河上万齐意有所指地看着高杉。   “什么样的人,即使是被看穿了灵魂也无法让人看懂。”天人有些感兴趣地追问,话里不乏怀疑和半真半假的玩笑。   “职业病?”河上万齐开口将天人的话抵了回去,他当然不会等高杉来开这个口。   高杉嗤笑一声:“走了,万齐。”   天人识相地退后半步给两个人让开路。他的问题逾矩了,而这种逾越,显然是不必要的。   转过研究室,又是空无一人的迷宫般的走廊。走出很远,高杉忽然开口询问:“万齐呦,你看不透的是什么人?”   是什么样的人,即使是被人看穿了灵魂,也无法让人看懂。   河上万齐认真地盯着走在他半个身位前的高杉的侧颜看了许久,这才移开视线垂下眼帘道:“像你们一样的人。”   “呵。到是明知故问了。”高杉勾着唇自嘲一句,没停下脚步。   何必问呢。若不是无法被看懂,无法被揣测,谁又会把能看透人心的人,留在身边。   又是一个月。   男人快速翻阅着手上由底下各个部门汇报上来的汇总资料,耐心一点点消失。   “山崎。”男人放慢了翻阅的速度,唤了一声房间一侧几乎快要被成座的资料山活埋的山崎:“这个月,这是第几本了?”   刚从资料山里爬出来的山崎听了那句话,额间冒出一滴冷汗,顺着脸庞滑落:“大概……是第四百三十九本……”将手心上的汗揉在衣角,山崎干笑着,“好像有点多了……啊,哈哈哈。”   “里面有实际意义的东西,”男人翻过最后一页,合上手里的资料,拍在一旁高高一摞的资料上,转头撇了山崎一眼,“有多少?”   “……几乎,没有。”山崎没敢抬头去看男人,只是稍稍抬眼,瞄一眼,再瞄一眼……待看清了男人从方才起就没有变过的脸色,额上的冷汗顿时冒得更欢了,“但,也排除了一些地方……”   男人放下了搭在一旁那摞资料上的手:“三年不管事。”往后坐了一点,转过身来,竖起一条腿坐着,向后靠在矮桌上,“我都不知道,真选组的队士什么时候都改行做狗仔记者了。”   山崎深深埋头,滑到了下巴尖的汗滴终于随着这个动作坠落在地,无声地砸在榻榻米表面,又带动了无数微不可见的尘埃起落。   诡异的静默持续了近三秒,在下一瞬,给屋里轰然倒塌的资料堆打破了去。   这一次扬起的灰尘,在黄昏黯黯的阳光下翩然起舞,山崎听见男人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穿透这庞大的尘埃之雾,回荡在耳边——   “还挺专业。”   完了……山崎心里咯噔一声。   这种语气,副长是真的在生气,无比认真地生气。   上帝啊!天照大神!奈落女神!如来佛祖……是谁都好!快随便来一个救救我吧!真的会死人的,这次是真的会死人的!   山崎颤巍巍地抬了头,目光刚刚穿过落下的灰尘,正好和男人沉沉的烟蓝色眸子对了个正着。心里哀嚎一声,山崎眨眨眼,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当红女星和歌舞伎町的牛郎在东边那座废弃神社里偷情,可以排除有除此之外的人曾在此停留;南边传言中闹鬼的老宅,查实是某政府的高官在宅子里养了情妇,还有一个私生子……”男人随口说了两个方才看到的汇总,却觉得越来越不像话,只好停下来。   “山崎。”   山崎重新埋首,无话可说,更无可辩驳。   “我只是让你们留意江户那些无人区域是否有异常现象,不是乱!草木皆兵!”男人重重拍下桌子,到了嘴边的话,被他连同那冲霄的怒气,又一次咽了回去。   “您要是生气,就请好好生一次气吧……”山崎咬咬牙,说了此时他最想说的话,也是憋了三年的话。   为什么要这样忍耐呢?   他只是不想再等下去了,每次翻开汇总册时只为了那一丝的可能性,而在翻看的途中被一点点地消磨殆尽,这其间又夹杂各类无用的小道新闻……看得人无端恼火。   男人也是清楚地知道,这几年他的态度有了改变,三年间他从未过问此事,此时忽然来从头查起。他耐着性子看那些无聊的汇总,只是不想让手底下的人觉得他公器私用,不分青红皂白便怒气冲天。   可终究是顾虑了。   他身边的人,只是看到了他的一点压抑,便一语道破。   “一周以内。”男人抬手敲了两下桌沿,再看向山崎时话锋一转,“你们这群三流狗仔要是再让这种哄鬼都无用的东西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男人眯起眼,“这次我绝对亲自给你们介错!”   “是!副长!”山崎精神一振,几乎是在男人话音刚落的下一瞬便接上了话。   完全是下意识反应!   这是长年以来练就的,是一种习惯。山崎也是知道这一点,应下这一句,便起身去了。   走出几步,身后的屋子里又飘散了尼古丁的味道,男人翻阅文件时纸张摩擦的声音也能清楚地听到,山崎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   “这个地方很早以前就废弃了吧?”山崎顺着弯曲的路径爬上山崖,正扶着身旁的树微微喘息,看着崖下的景色。   树木大面积倒塌,如同被极恶的兽群席卷而过。树干的断口参差不齐,更有甚者是从树腰被顺着纹理撕裂,劈开,倒在一旁。而绿色的叶子落了满地,早就变黄发黑,散发出腐朽的气味。   “这是很多年前便荒废的工厂了。”身穿队服的真选组队士有条不紊地开始汇报情况,“从工厂的损毁程度大概可以推知,这是在天人到来的早些年,便因为化工污染而废弃的工厂了。”   “但树林里树木大面积倒塌的痕迹,却有大部分是这一年以内出现的。同时我们还在这里发现了人类活动的迹象,根据推测,至少有人在一年之内,曾在此处停留超过数月。”   说到此处,汇报情况的对士顿了顿:“……我们据此推测,这林间痕迹,多半是那在此停留之人,为了不明原因,从而并无选择性的将这里破坏了。”   “一年之内、数月?意思是,这里现在已经无人停留了?”也许是长年的工作练就的敏锐感官,山崎挑出了重点的部分询问。   “是的。这里至少已经有一个月以上没有人类的活动迹象了。从废弃的工厂里,尚可以找到一些近年来人类生命活动的迹象。”对士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分析状况,就算知晓些许内情也并不胡乱猜测,“只是为何此处会有人停留,以及那人是以何种力量毁坏树林,且为何毁坏。原因还有待进一步查明。”   “能知道此处有人类活动的更具体时间吗?”山崎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预感到底准不准确,只能询问准确时间。而此时,男人给他的那一周时间,已去五天。   “从树木死亡的状态来看,最开始被外力折断的应该是靠近工厂边沿的一圈,上面有许多人为劈砍过的痕迹,只是杂乱无章。”队士翻动着手上的记录道,“大概,是三年以内的事。”   三年之内……   山崎有些相信冥冥之中的天注定了,感觉真是个微妙的东西——   三年前莫名消失的万事屋老板,江户边缘长期荒废的工厂,三年之内出现的人类活动迹象,大面积倒塌的树林和不知来由的破坏力……   巧合被一一串联,大概只需一个细小却起着决定性作用的证据,就能得到他们所要的事实。   “将情况和推测汇总整理,以最快速度上交给副长!”山崎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队士,“搜索勘探不能停,要找到证据。”   “是。”队士看着山崎略有些惊喜却依旧凝重的脸色,郑重应下,转身去了。   山崎站在原地,环顾了四周。   方才一切终归只是个可能性较大的推测,为了证明着一趟没有白来,一切还是压在关键的证据上。   “副长。找到了这个。”山崎递出手中封存在塑料里的物证,里面装着几缕银白色的发丝,些微地卷曲着。先前的猜想,又对上几分。   男人翻看着呈报上来的汇总,抬手接过那轻如无物的塑封物证,看了一眼其中的发丝,沉默不言。他大概看完了那份汇总,可对那份报告里提到的废弃工厂,只有一点浅薄到他翻遍记忆的每个犄角旮旯,才能勉强有所印象。   那是个天人刚来到地球时留下的低级化工厂,本就建在江户的边缘,荒废以来十几年,就算是绿植覆盖,也是无人问津,连野兽也不愿光顾。   那样的地方……   竟然是他寻遍偌大的江户城后,坂田银时最有可能曾长期停留的地方吗?   眉心突突地跳起来,男人隔着塑封袋,轻轻捻着那几缕发丝,指尖一次次蹭过,也能感受到那细小发丝的柔软。   “副长,要不要追查……老板之后的去向?”半晌不见男人一句话,山崎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只是到底那句称呼出口时,还是让他犹豫。   而细思近些日子来男人给他下的命令,在这件事情上,山崎自觉不可自作主张。   “将详细的情况同样送一份给桂,之后他会与你们一道决定后续事项。”男人烟蓝的眸子黯了黯,“同时也不能放弃搜寻其他有可能的地方,这个地方很有可能不是唯一。”   “我会抽时间亲自去那里看看。”男人终究是将手里的塑封袋递给山崎,“这个就和上交的材料一起,收入卷宗存证。”   山崎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略做踌躇,见了男人的样子,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回了肚子里,只好僵硬着伸手接过东西。   本该回应的那一句“是,副长。”就那样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第24章 贰拾贰   “哦呀,这可是了不得了啊。晋助。”河上万齐站在高杉身后看着监控屏幕上的画面,“被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但若是他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生动一些,或许这明摆着意义不好的一句话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高杉转动手里金色的烟杆,凑近唇边悠悠抿了一口,又一丝丝地将烟分离出来,吐尽。嘴角弯起的角度看不出任何意味。   “万齐,那种东西,是不会存在于这个宇宙的。”   “那么,你要怎么处置,那个‘不该存在’之物呢?”河上万齐隔着墨镜看像前方的背影。   那些天人借助白夜叉的治疗,大概是从“魇魅”的子体上发现了什么什么关于天道众不死不灭的秘密,现在正又唱又跳地庆祝着。   而那个被发现的东西……说到底,连不太懂科研都河上万齐都觉得那种东西不可能存在,也不太懂得天人到底为何如此欣喜若狂。   大抵……脑回路不和地球人在一个频道?   那个被天人奉为无上的,所谓“永恒”的不断分裂的东西。   “那些天人,不是很高兴能发现这个东西吗。”高杉伸手扯过一旁的纸笔,抬手便在雪白的纸上写下“永恒”两个潦草的大字。   写罢搁笔,高杉拈起那张薄纸,举到面前细细观赏。随后便偏头咬住嘴边烟杆的吸嘴,缓缓吸了一口点燃的烟叶,烟叶在烟斗里燃烧变红,高杉拎着那张纸,凑近了烧得正旺的烟草。   纸页触到火,迅速便燃起来,在空气中分解。高杉将手一松,燃烧得纸页迅速坠落。   他没有看那页纸,而是抬头又看了一眼监视屏幕上天人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的样子——   这一切,隔着屏幕让高杉看了个清清楚楚,而那些自以为保密工作做得良好,并无差池的天人,毫无知觉地狂喜着。   高杉和监视器之间隔着还未完全燃烧,却已然坠地的纸页,刚刚吸进嘴里的烟被他吐出,升腾起来,他笑:“让它,付之一炬。”   笑意包裹着出口的话,声音沁人心脾,蚀人骨髓。   “嘛,高杉的话,我倒是已经见过了……但金时的到底在不在他那边,他也没和我说过啊。”刚刚降落到江户,正准备去找个有美丽的陪酒小姐的店,好好喝一杯的坂本辰马在路过歌舞伎町的人妖店时,被一身紫色和服的桂拽进了店里。   现在两人在一个隔间里对座,气氛有些凝重。   “整天在宇宙很难掌握时间啊。不过是三年不见,又是那么多麻烦事。”坂本将小酒杯握在手里转着圈,对屋子里凝重的空气视而不见,“还牵扯上了十三年前的烂摊子。假发,你也是有够辛苦啊!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心下对这样的情形存了疑虑,可桂那幅过于沉重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着他,最好不要在这件事情上过于深究。   “坂本,你也知道‘魇魅’。那么……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被它控制的银时恢复。”桂是端正地跪坐在屋子中间,看着他对面毫无坐相可言的坂本。   “天道众的‘魇魅’啊……”坂本盘着腿,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要说恢复的方法,宇宙里确实的传言有一个那样的方法……只是。”   “什么方法?”桂有些急切,就连稳坐在脚跟上的身体都在不经意间向上拔高了,整个人只是虚坐着。   “假发,那是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方法。”坂本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点无奈。   “……几乎不可能。也就是说,还是有实现的可能性的!”桂心里沉了沉,却仍不愿意就此罢休。   “魇魅一旦进入人体,就顺着人的神经系统步步蚕食。但说到底它还是机械而并非生物。”坂本偏了偏头,回忆着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从传言中听到的那个方法,“可以通过手术的方法来进行分离。”   “但,因为魇魅本身就是极其细微的纳米机器,在手术过程中,无法避免地要对被感染者的神经进行直接接触。而且……”坂本顿了顿,本来这些东西,当年他听过之后是一笑了之的。   救治的方法什么的,怎样都好,反正魇魅已经被金时一刀砍啦,管他呢。   可如今……   “手术的过程中,为彻底的将魇魅分离出来,无法进行人工操作,只能通过机器来实现分离,更无法给人麻醉。”   桂眉心突地一跳,提起来的一口气蒙地沉下去,实打实地坐在了脚跟上。他闭上眼,声音都带着微颤:“也就是说,会很疼吧。”   没有词汇可以描述那种疼。   “就算疼得晕过去,也会再次因为疼痛醒来,反复经受折磨。”坂本只是讲着,便后背冒冷汗。   这样,就真的……   “这个方法真的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吗?”桂脸色发白,却不想放弃至今而来听到的唯一方法。   “假发,这个方法,难得的是将纳米机器从神经里分离出去。”坂本抱着手臂,脸上的笑意早已是消失了去,“就算是靠着机器来完成,也是难上加难。”   “可是,如果是春雨的话。说不定会有一定的机会。”一线的可能性,从坂本的口中得到了些许不确定的肯定。   桂半睁开眼,视线落在他自己端正地放在膝盖靠上,大腿上方的手背上:“所以我才希望银时如今是在高杉那边。”   “高杉是在计划着什么。是不会告诉我银时到底有没有在他那边的。假发,你也要放宽心啊!”坂本一下子又恢复了那幅乐天派的笑嘻嘻的样子,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劳碌命啊!老是为了他们两担心来,忧心去的!啊哈哈哈!”   “坂本,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帮我。”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桂一改之前面上的黯然,满脸郑重地抬起头来。   “诶?”坂本眨了眨眼,无奈隔着墨镜,桂看不到他的动作。   桂抬起袖子,用袖口抹掉自己为了扮人妖而抹在唇上的大红唇膏,又顺手扯散了揽到左肩被束起的头发,气质陡然一变。   他身上那件与高杉身上紫色完全不同的紫色和服仿佛要燃烧起来,他看着坂本,目光灼灼:“给高杉带句话。我要见他。”   此时的江户已经入了冬,街上的行人愈加少了,夜长昼短,唯一的好处是歌舞伎町的营业时间得到了延长,白日里压抑的男男女女难得放纵,灯红酒绿。   这一刻,屋内的两人显然同时忽略了一扇薄薄的纸门外那无数喧嚣。   桂大抵是心事满怀,无暇他顾,而坂本则全是被桂之前的话惊的。他本以为,高杉和桂的相见应该是在此之后。在各方势力更趋向平衡,幕府消亡的之后,而不是动荡摇摆,如落叶风飘的如今。   十三年后的今日,两人如此殊途,此时,真的无碍吗?   “假发,你真的这样觉得了吗?”坂本与桂对视,出口的话不是为询问,是为确定,面前人是否真的有所觉悟。   往日欢,新日怨,明朝相见,是该尽释前嫌,还是刀剑相向……   “不是假发,是桂。”桂用得是最平常的话应答坂本。这是最好的答案。   要见高杉的,是桂小太郎,不是假发。   即使,旧日并肩与共,今时不相与谋。该见的还是要见。   “高杉,不久前你见过坂本了吧。”银时掂量着手里精致的长刀,一双猩红的眸子上下打量着高杉。   “坂本?”高杉玩味的笑笑,“不巧,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都一个月了吧。”   “你到底在打得什么主意我管不着。反正你隔一段时间不发一次疯就浑身难受。”银时将长刀从鞘中抽出一些,看清了刀面反光下映出的属于自己的半张脸,那到面上的人影挑眉,“好刀。”   “哦,令人意外。十三年没碰过真刀,还能看出那是把好刀。”高杉甩甩袖子,扬了扬头,神色间尽是嘲讽。   银时手腕一抖,将长刀送入刀鞘,好好地将刀收至腰间的腰带放好,没兴趣和高杉争论此类问题,只是语气平平地问道:“言归正传。你要干嘛?”   “刚才不还说你管不着吗?这么快就反悔了。”高杉举步走到距银时不过几步的地方,“难怪是天然卷白痴。”   “那自然是建立在,你发疯的对象和我无关的基础上。”银时摊开手,偏头看着高杉,“而且,我可不想被中二的混蛋说成白痴。”   高杉无言地笑一声,抬手按上一旁舱壁上隐蔽的按钮。合契无缝的舱壁上,出现方方正正的门形缝隙。   门,正在打开。   过于明亮的光线将将擦着落在银时的脚边,让一直身处暗处的银时不得不眯上眼。那光线为阴冷的舱内添了几分温暖,银时不由伸手,探出指尖,在空中触碰上了光线的边沿。   因了不能长久凝视那光明,银时眼睛酸痛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冬日里难得的太阳,被冷气一包裹,只剩下了那难得而可怜的一点点温度。可即便如此,银时觉得指尖接触到光线所感到的温暖,依旧像是烫的要灼伤他的皮肤。   “就算我不说,你也该知道。”高杉眯着眼,他也因为这光线而感到些微的不适,“最后的手术,要解决魇魅的本体了。但好歹那东西也在你身体里待了十三年,搞不好的话,你要和它一起毁灭。”   “所以你放我出去,去跟那群为我寝食难安了三年,马上就是第四年的混蛋们诀个别?”银时隔着面前丈宽的一道光线看向对面的高杉,“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大发慈悲?”   “很有趣的剧情不是吗。令人无端地期待着结局。”高杉对上银时的视线,“然而无论结局如何,又都和旁观者并无干系。”他说的话,谁也读不出里面到底,含着几重意味,“银时,你在畏惧吗,这阳光。”   银时还是只用指尖触碰着光与暗的边界,手指慢慢顺着那边沿滑动。   “呵。放心吧。魇魅在你体内已经进入了睡眠,除了那些看起来有碍观瞻的符咒,你的身体和常人并无不同。”高杉痴笑一句,“想做什么都可以。”   银时忽地顿了手,转而抬手去揉自己那柔软的银发:“我可不是你。什么时候,该去见什么人,我很清楚。”   银时已经领悟了些什么,只可惜被横亘在中间的光线挡住,他不是很看得清高杉脸上的神情,否则他定然要大笑。   这磕磕绊绊走了十三年一意孤行的路,回环曲折地绕,终究还是要找着路子去往一个方向了。高杉,桂在他的路上走得已经太久了,你想赶,还有那么容易赶得上吗?   于是银时果断抬起步子,一脚踩进了微凉温暖的冬日阳光里,背对着高杉大步走了。   莫说见不能及,这世上见非是见者,大有人在。   船靠在港口的码头,甲板上的三个人各占据着一个位置,看着银时和高杉先后从船舱离去。   “呐,前辈。这次,白夜叉死掉的可能性,真的有那么大吗?我听那些长得奇怪的天人说,活下来的概率很低呢。”来岛又子耸着肩,手肘抵在甲板边沿的栏杆上。   “谁知道呢……”武市变太平面无表情地握着刀。   “万齐怎么认为?”来岛又子得到了那样的答案,忍不住用脚一下下点着甲板,“晋助大人的意图也很难猜啊,又要杀,又要救。”   “依在下的看法,大概白夜叉是不会死的。”河上万齐扶了扶自己的耳机,“但如果非要说个缘由的话,在下也不是很能说得清……”   “诶,万齐是这么想的啊。”来岛又子自顾自地言语着,也不管身旁的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地听她说话。   忽然之间河上万齐想起那年在铁轨上,自己的琴曾崩断了弦。远远看着银时大步而去的背影。坂田银时这个人,就算是死,也该由晋助亲手为他介错吧,反之也相同。他不禁这样想着。   这无关爱憎,只是纯粹的,该由两个人来了结的恩怨罢了。 第25章 贰拾叁   天幕是灰暗的,看样子今夜就要下雪了。但现在,男人还能看见远处山峰上自天边投射而来的阳光。   乌云在西边的天空被撕裂了,将要消逝的阳光透过那裂隙洒落下来,照射到了很远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角度的问题,男人看不到太阳在什么地方。虽说无非就是在那里罢了——   太阳每天东升西落,最多只是因为这颗地球的公转所产生的季节变幻,而发生一些对人类活动来说相对较大,却又可以忽略的位置偏移。   前者因为恒星庞大,后者因为人类渺小。   于是,冬季的阳光,便只有那一点温度了。   男人能看到洒满阳光的山峰,可他身处的地方却没有丝毫阳光。是一旁的高楼正好挡去了光,又正好没能妨碍到他见着被阳光铺成金黄色的山峰。   太阳现下正在乌云的裂隙之间徘徊,那裂隙之间已经连上了一层淡薄的云气,阳光的明亮和温和被削弱。   它即便要沉入天地想接的地方,消失在某个人的视线尽头,依旧要在别处照亮这颗星球的某个地方。   此地此时正黄昏,别处何时将黎明?   云隙终是合上了,天还未冥,只是云幕更沉,酝酿着冬季的第一场雪。   男人将双手拢在嘴边,呵出一口热气,白色的水雾顺着指缝溢散了一些。感受到手掌间来自唇齿的热度,男人蜷缩了一下十指,又舒展开来。   他在这里坐了良久,久到因为这冬季的寒凉,恍惚间他几乎以为,就连自己的血液流速也变慢了。指节被寒气侵蚀,弯曲时感到些许的酸痛从骨节缝里带出麻痒来。   暖气转过手掌,片刻便消失不见,留下来的水起附着在手掌上,倒是给麻木的感官带来了更清晰的凉意。   起身时,男人长长呼出一口气,一股暖流似乎是顺着这个动作,顺着他的经络流过四肢百骸。寒气环绕下,他很快热乎了起来。   远处传来一丝风声,他不禁眯了眯眼。天知道这三年,在那种鬼地方,那个笨蛋是怎么生活的……   这样的冬季,在四壁皆透着风的钢铁工厂里,又怎能温暖得起来,更别说还要防着身体被取走控制权了。   “副长。”山崎沉闷闷的声音隔着门传进男人的耳朵里,他回头看纸门外隐约的身影,忽然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什么要发生了。   “进来。”男人迈步进了屋子,顺手带上了这边通向庭院的纸门。   山崎拉开门进屋,待男人坐下后,在门前的席垫上跪坐下去:“不久之前,有负责码头那边巡逻的队士看到了高杉。只是同时也被高杉发现了,没跟多久就把人给跟丢了,无法推测去向。”   男人沉思了片刻,拿起桌上的香烟点燃:“这个时候,高杉出现……山崎,你让人去桂那边查探,有可能……”   山崎一个“是”字还未出口,男人又摁掉刚点的烟。   “不。算了。只让巡夜的队士多加注意就好。其他的……等桂的消息。”男人知道自己不能过于干预有些东西,虽说高杉确实是个危险份子。   “副长?”山崎对男人的命令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忧男人的态度。   “没什么问题,就这样。”男人没有解惑答疑,心间却到底生出一些暖意。   山崎依言退走,他对着男人的命令无能为力,明明在这件事情上男人极少流露多余的情绪。可或许偏偏就是这样,才更让人觉得无力。   天色黯了,天边只有一圈暗紫色的夕光尚存,用肉眼勉强看得清周围的情况,男人坐着抽完那包烟,起身摸着黑去开灯。   今天,总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压抑着他,使他感到无比的冷静。他明明察觉到了有事情要发生,可他并不焦躁。   气温一直在下降,云层的厚度在人看不到的地方越来越厚。今夜会下雪。   届时。   银白色,将铺满整个庭院。   “好久不见了啊。”   黄金蝴蝶从黑暗中翩飞而至,带着无人能及的优雅从容,跨越光与暗的边界,堪堪停在紧靠阴影的阳光下,不远不近。   刚好足够容纳,桂此时此刻对他的——怨怼。   “假发。” 不该出现在此时的称呼脱口而出,来人,让桂身边的几人紧张了起来。严阵以待。   这个世上,会用那种不正经的外号来称呼桂的人,只有那三个 。而面前的人……   眸如墨玉,发色深紫,黄金蝴蝶在紫色浴衣上起舞。这几乎已是鬼兵队总督的标志,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高杉晋助。   桂握在腰间长刀上的左手微微一颤,抬了右手制止身旁数人纷纷想去拔刀的动作。   几人不解,却罢了手,看向桂。   “伊丽莎白,你们先回去。”桂向高杉的方向走了两步,将身旁的数人留在身后。   “桂先生,您……”其中一人上前半步,面色不善地看着高杉。显然是不想让桂一人。   桂闻言稍稍偏头回去,看了一眼落在他身后的几人,转回头来又步步向高杉走去:“见到了老友,只怕是要稍微花些功夫,好好叙旧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最终是伊丽莎白竖起白板,应了桂一句,带着那几人离去。伊丽莎白离开时看了一眼桂的背影和对面高杉的笑容。   不管怎么看,这种时候的再会,他们对于那两个人来说,都是多余的。   “这么久不见,你就不能给个更让人意外的反应吗?”高杉眯了眯眼,扬起唇角笑了。   所以才说,是意料之内啊。   “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能出乎意料吗?”桂松开了自己紧攥住长刀的手。   “本来也就没什么要隐瞒的意思。”不管我们会做什么,都不会出乎彼此的意料。高杉偏了偏头。   墨绿的眸子随着这动作折射进了西斜的阳光,真的如同墨玉一般由墨色转为碧绿。那一定是上等的玉,晶莹剔透,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更无任何阴霾。   “要找个地方小酌一杯吗?假发。”高杉走进几步,抬手搭上桂的肩头,“单单只是叙旧,没有酒的话,可没什么意思。”   冬日里的低温让桂本能的对肩上那只手的温度感到不适,想是要烫伤他一般,带着些许逼迫的意味。   不容拒绝,更不容反抗。   “高杉。已经十三年了。”桂没有转头去看高杉,只是直视前方。你又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和以前那样,对你顺从。   “嗯。那又如何?”高杉盯着桂的侧脸,两人都是如此平静。但他就是知道,桂的平静,只在面上。   “……狂妄的混蛋。”桂深吸一口气,张口,只吐出这聊聊数字。   高杉闻言一笑,收回手,甩了甩宽大的和袖。   果然。没有拒绝。   他就知道。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男人分明已经听到了雪落时簌簌的声音,可他没有醒。还在梦里行走。   红色的雨,点点滴滴洒下来。   打湿他的头发,外套,又从额头上,鼻梁上滑落,落尽衣襟里,由内而外地浸透他身上并不厚的衣服。   最后他便如同落进了染缸里一般,浸湿了满身红色的染料,湿淋淋的。但他还在行走。没有停顿地前行。   这雨下落时是无声的。他的梦里向来缺乏声音,就算色彩斑斓,也没有多少声音。   而今夜则意外的更加单调。除了红色绵延的雨,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厌倦了这样不知疲倦地向着未知的方向行走,梦里的他停下脚步,回头。   看到了这雨的源头。   白色的骨骸堆积着,若海一般无边无际,无数的血肉转化为上空赤红发黑的云,凝成红色粘稠的雨滴落下来。   他每向前一步,身后的白骨海,头顶的墨红云便扩大一分。紧追不舍,又不曾逾越,他若不回头,便一分一毫也不见。   于是他长叹一口气,抬手抹掉脸上冰凉的液体,回身过去。继续迈步向前。   身后的景致不容他回头,回头会心神动摇,会怀疑自己,会让他踌躇不前。   梦醒了。   男人睁开眼,借着一丝来自廊下的灯光看了看周围。又醒了啊。他坐起身来,背过手去抹了一把背上的冷汗。   不是噩梦,没有惊恐,只是单纯的汗湿了背心。   他扯开身上的被子,站起身来打开了屋里取暖用的电炉,又取了放在床铺边的打火机和烟,点燃了慢慢吸着。   如同一直以来那般,等着睡意再一次到来。   男人吐出那口烟气后抬手蒙住了半张脸。庭院里除了雪落下的簌簌声,还有其他的声音。虽然细小,但也能清楚地听到。   他若是还在梦里,又该如何?   屋里的温度升了起来,暖炉柔和的橘红色光亮让人感到虚幻,男人将视线转到了通向庭院的门。   门外的庭院里有人的呼吸声,在只有雪落簌簌的夜晚格外清晰。那是谁呢?谁会在这样的夜晚,到他这里来?   如同三年前的雪夜。   每一步落在榻榻米上,都能听到空洞的撞击声。从床铺边到那一扇纸门不过数步,可这几步,他走得十分漫长。   下雪了,就意味着,从今夜往后,是第四年了。   手搭上门边的时候,外面的人长叹了一声。男人看着自己搭在门边的手,手指微微一颤,稍稍用力,便将纸门拉了开来。   黑夜里刺眼的银白色从门隙间闯进来,虽然眼睛不习惯那颜色,男人却没有闭眼。   映入眼帘的。除了庭中满地银白色刺眼的积雪,还有廊下柔和的银白色。   他知道,那个人,不是白。 第26章 贰拾肆   “笨蛋。不会冷吗?”男人一把扣住纸门的边框,在伸手去触碰那个木质廊道下盘腿而坐的人之前,先开口确认那人的存在。   他身上只有一件稍厚的银色和服,腰间一根深紫的宽腰带,就那样歪着头靠在一旁的直柱上,面对着满庭积雪。   “还好吧。今夜怎么又醒了。”银时察觉到身后自屋里流溢出来的温暖,却没有回过头去看从屋里走出来的男人,“做梦了?是个,怎样的梦?”   “雨。”男人就着手里没有摁掉的烟,狠狠吞咽了一口,烟草辛辣的味道让他明白自己并非身在梦中。他吐出那口烟,“红色的雨。”   “白痴。哪里来的红色的雨。酸雨也不是那个颜色。”银时呼出一口热气,右手指尖划过左手的手背,那上面的咒文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异样的触感,“那都是血。”   “下雪了。”男人将视线从银时的背影上挪开,声音里带着难以言说的逾越。就算是有些后知后觉。   “是白色的,银白色的。”   银时眯起眼,看清了面前恰好飘落的一朵雪花,语气轻快地应道:“嗯,下雪了。”   屋里溢散的热气一圈圈包裹了银时,冰冷的四肢开始回暖,银时双手向后一撑,宽宽的袖口盖住了手掌,他仰头反过去看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银色卷起的发丝微微坠了坠,正好露出一双荧红色的眸子,却又因为角度的问题,正好让男人看不到他的下半张脸。银时看见那双烟蓝色的瞳。   “都不问问吗?各种各样的事。”   “要从何问起?”   “嘛……不知道啊。”银时笑起来,回身去,又看相前方,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手背上的咒文随着他的动作暴露在男人的视线里。   “魇魅。”   银时愣了愣,将手收回去,看一眼那咒文:“这个啊……”难得的恶趣味自心间升腾起来,他站起身来,拍掉衣服上沾到的雪片,“土方君,消息很灵通啊。”   转身过来。男人目之所及处,苍白的脸庞上蔓延了半张面孔的咒文让他猝不及防地心口一痛,伸手点上银时脸上那些意味不明,奇形异状的咒文,却又被指尖上来自面前人冰凉的体温抢先一步夺去了注意力。   男人叹口气。   “果然是个没脑子的笨蛋。”上前一步,男人伸手搭上银时的后颈,揽着人往屋里一带,“现在正在下雪啊。”   后颈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银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被男人带得踉跄一下,好在木质的廊道并不宽,就着这几步,正好够他进到屋里。   热气扑面而来,还带着寒气的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颤。不过数秒,寒气尽去,银时身体开始回暖。   屋里的暖炉因为燃烧发热而发出电流的声音,男人转身进屋时合上了门,雪的银白色被纸门挡在了屋外,而银时银白色的发被屋里暖炉所散发出来的橘红色光亮映得翻红。   男人打开了四方矮桌上的台灯。   “土方君,你缺乏最基本的好奇心啊。”银时站在屋里看着男人的动作。   谁知道这家伙见到他之后会什么都不问啊,难得他还坐在外面想了这么长时间的开场白,就为了能解释一下那些连七八糟的事,中途不要冷场啊……   “比起那些,眼下的事情更重要。”男人的手离开台灯的开关,他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银时,“待不久的,你还是要离开。”   “且不知归期。”   银时看着那双在暖黄色灯光下变得有些棕蓝的眸子,开口时无从反驳,更无从说明。   “你以为我有多了解你。”男人站直身体,却移开了视线。   如果真的是回来了,第一时间是该去万事屋吧。然后在之后的某一天,与巡街的自己不期而遇,说几句令人火大的话,随后一切如常。又怎么会,大晚上的翻墙跑进真选组的屯所来见自己。   这不是和离开的那天一样吗……   “天然卷混蛋。”   五个字,一个一个地从男人口中蹦出,又一下一下地撞进银时的心里。   生疼。   “嘛……又不是阿银愿意这样的。这不是没办法吗?”银时向男人走近几步,“那东西那么奇怪,还那么危险……”   男人深吸一口气,对上银时的视线,道:“再说一次,你是个白痴。世界第一的大白痴。”   “呜哇,土方君好薄情。这么久不见,刚见面就‘笨蛋’来‘白痴’去的,阿银有点伤心啊。”银时故作苦恼地偏了偏头,散漫地盯着男人。   上前两步,进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男人一把拽着银时扯进怀里,另一只手一抬,将银时那颗连卷毛都边长了的脑袋按进自己的颈窝。他自己则是低头嗅着那久违的,好像有些变淡了的,甜腻腻的味道。   “你就不会和我说清楚吗?一定要自己来承担这滔天的罪业吗?宁愿一个人,也都不愿意稍微拖累一下我吗?你就这么能耐,连十三年前不属于你罪孽也要一个人背负。 ”   暖炉平稳地燃烧,台灯平静地亮着,一切都静默无声。   这一次,银时切切实实地听到男人在他耳边轻叹。   “你这么能耐,就不能依靠我一下吗……”   “也不是不依靠……”银时抬手拍了拍男人的后背,聊做安慰。声音闷闷的。   “我啊,其实很欢迎你拖累我啊……”男人收紧了手臂,想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只是……”想杜绝那个最坏的结果啊。银时说到一半,因为男人那句话,再也说不下去,只能改了口,“想和高杉那家伙了结一下恩怨。谁知道偏是真碰上了那家伙,又事与愿违。”   银时放松了身体,将重量全部移到男人身上。   “知道了。”男人被银时的小动作取悦到,也意识到银时话里藏了什么东西,终究,还是没有深究。   “土方君。”   “在。”   “我饿了。”   “……要吃什么?”   “红豆拌饭。”   “……是我多此一问。”   杯中的清酒倒映了天穹上钩状的弦月,高杉看着酒杯里平静的液面,恶趣味地晃了晃酒杯,看着那抹月在杯中消散,又扭曲着聚拢。   “假发。”   桂将视线从面前的灯盏上移开来,看向倚着窗沿坐在窗台上的高杉。   “要听三味线吗?”   “都不问问这里有没有那种东西吗?”桂莫名的有些恼怒,奈何只是这一句话,却是听不出他的情绪。   高杉垂下手臂放了酒杯在榻榻米上,看向桂时故意在嘴边挂上了颇有深意的笑容:“‘风林火山’怎么样?”   桌案上的烛火轻轻跳动,桂饮下那杯手边的酒,起身从壁橱里拿出那把封存在精致盒子里的三味线。   “拿到这边来,这边有月光。”高杉眯起眼遥遥看着那把三味线。   桂动作一顿,将盒子里的拨子一起拿出来,走几步到高杉面前,两人相对沉默了良久,桂才将东西递给高杉,自己则转身去坐回了方才的桌案后。   将三味线倚着右腿放好,入手拨子触手温良如玉,月光下反射着温和而凝实的月光,高杉忍不住一而再地摩挲着。正是和手的尺寸……   又仔细去看倚在腿上的三味线,蛇皮覆边,面上并不是故意画上去的两个对称黑点,看得出是难得用整张猫皮制作的。   而极细的弦可以看出透明的质感,高杉知道那是丝质的。他笑起来,提了提右手腕勾了勾弦,是比一般三味线更紧的弦。   “是津轻啊……”   银杏状的象牙拨子已经握在手里被反复摩挲过,高杉掂了掂重量:“象牙。”   所有的一切,都是三味线的最高规格用材,同时亦是高杉使用三味线的习惯……   琴杆较细,能大力弹奏,不必时常调音的津轻,形状和重量都将将趁手拨子。   这样的一把三味线,却被放在不会弹奏三味线的桂常用的藏身之地……   看来口是心非,并非少数人脾性啊。   随手拨过几个音节,高杉唇边的笑意愈加浓厚起来:“‘风林火山’可以吗?”   话虽是如此,实际上那几个音节早连在了一起,串成了那首“风林火山”开头时悠扬又婉转的曲调。   “这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桂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   男人将餐具收拾干净后便看到银时已然靠在矮桌上睡熟了,他本想如以前一般将人移到床铺上去,但只是刚刚拉住银时的手臂,他便感觉到银时异常的消瘦。   他皱了皱眉,盯着银时的脸庞思索了半晌,左膝一弯便单腿跪了下去。一只手从银时的右边穿过银时的腿弯,另一只手横抱过去,扣住银时的左肩,向上一用力,没有任何阻碍地将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轻飘飘的,隔着那并不算厚的和服,男人能感觉到银时身上几处明显异常凸出的骨骼。   怀里的人不如以前那样的,人虽瘦,却身体健康;如今这人异常消瘦,抱在怀里感觉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包裹住骨头,有些硌手……   心上无端地一痛,男人皱了皱眉。   原来,要想这样抱银时抱起来,对于和银时相同身高,体格和体重的他来说,可没有那么容易。   刚准备叹一口气,男人便怔住。今夜叹气的次数好像有些多了啊……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转身稳稳当当走几步,将人放在床铺上,那口被他咽了回去的气,终究还是在盯了银时很久之后叹了出来。   没办法啊,除了叹气,他还能怎样?   抬手拨了拨银时长得盖过了眼睛的头发,男人看着那方才看起来还长得不甚明显的发,想起自己去过的工厂,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这人大概是从那以来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吧。   “十四……”忽然从银时口中冒出自己的名字,男人正准备给银时拢一拢被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直到确定了银时只是在梦呓,男人才放下手拉着被角展平,防止冬季的冷空气钻进暖乎的被子。   好好睡吧,银时……   忍住了低下头去在银时吻一下,这种有可能会把人吵醒的举动,男人起身去壁橱里找出另外的铺盖,放在一边自己用了。冬日里,两个大男人只用单人的铺盖,一定会感冒的。   只你一人,就把所有人都带得团团转啊……但也只有你,才会让人甘心被牵着鼻子走。   男人躺下时,侧身看着银时的睡颜。   你这个学不会依靠别人的笨蛋。   男人伸手去,又不敢碰到银时,只怕会因为自己的小动作吵醒睡得正沉的银时,只感觉着银时的呼吸……   天知道,这个时候,他多想抱抱他。 第27章 贰拾伍   风林火山。   不仅仅是野心和悲哀,也是野兽的咆哮、败北的不甘,没落的无奈。   高杉晋助此人在很多时候,他对此感同身受……   桂听着尾声将近部分那丝丝缕缕的哀凉,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起身走到高杉面前,劈手夺过那牙白的拨子,生生打断了这一曲引人入胜之乐。   没有解释,他只是像个孩子一般,固执的将那拨子攥在手心里,不顾那银杏状拨子的尖角硌得他手掌生疼。   高杉没有生气,只是看看空空的右手,转头借着月光看了看桂。   被抿紧的嘴唇,发白的指节,右眼处的绷带,那剩下一只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样子。   “假发,你现在的样子,像是个正在和我闹别扭的孩子。”高杉伸手按住三味线还在震颤的丝弦。   “如果还能是孩童时期。”桂确实是赌气一般地说着气话,他知道这样的无稽之谈,无论是他还是高杉都会感到可笑,但他就是想说。   “顽固这一点到是和那时候一样。”高杉放下三味线,拉了拉身上起了褶皱的和服。   “彼此。”桂稍稍松了手。   高杉伸手去,握着桂的手,将桂攥在手掌里的拨子拿了出来。他一直看着桂。   “你把三味线放在这里,干什么?”   桂看了高杉一眼,别过身去想做回桌前。他不擅长撒谎,也基本没办法在高杉面前隐藏些什么,唯有选择沉默。   看着桂的反应,高杉嗤笑一声,低下头去看着洒下来照亮了他半边身体的月光,甩了袖子起身来,坐到桂对面去,满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桂。   “假发。”   “不是假发。”桂抬起酒壶倒酒,“是桂。”   “没什么要问的?”高杉劈手拦下桂面前倒满的酒杯,抬到自己唇边抿了一口。   “……”桂看了看高杉手里那杯本该是属于自己的酒,抿了抿唇角,“你们两个,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鲜少与我讲实话。”   言下之意……是没什么要问的了?   高杉忽然感到有些不愉快起来:“那也不妨碍‘叙旧’吧。”他握着酒杯,“叙旧”二字咬得极重。   “你们觉得,那些东西我没有知道的必要。”所以就不问了。虽说他早想通了这个问题,可此时面对这个人,他又有些……   高杉撑着桌子站起来,和桂对视了良久,忽然迈步走到桂身边去,在桂还未有所反应时,便弯了腰将手搭在桂肩头,手指微曲扣住桂的肩,用力将人往陈旧的榻榻米上一摁,附身下去。   “你要顾忌的东西,远比我们多。”   “说到底,不过是道不同。”桂伸手去推高杉,话里满满是苦涩。   已然殊途。想要同归,该有多少艰难。这中间隔着的,又岂止是千山万水可以概括得了的。   已经够了,隔得这样远,你不要来扰乱我的心了……高杉……   “这是个难得的契机,你认为我会在意你的拒绝吗?”高杉沉沉笑出声,抓住桂那只推拒的手,摁到一边去,“这样长的时间了。”   “起来……”桂被高杉这句话里露骨的意味惊得一愣。   高杉稍稍抬起头,认真地打量着桂,:“已经……十三年了。”   桂忘记了挣扎。   而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方才还在的月亮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黑夜里,雪片被微风卷裹着,从窗外落进来,在桂视线的余光里投下片片细小的白影,忽忽悠悠地飘。一片片地消失,又一片片地出现。   “这就是你等了十三年的契机。”桂抬手拽住高杉的衣袖,闭上眼去,“就这样?”   “还不晚。”高杉附身,在桂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起身时,扣住桂手腕的手指挑开了桂耳边一缕纷乱的长发,“我回来了。”   桂猛然睁眼,看着面前的高杉,语无伦次:“高杉!你是要……”   桂忽然明白了,高杉把那把木刀送给土方的用意,以及此时他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之后,他又要如何做。   出口的话说了一半,高杉已经起身离开,到窗边捡起那把三味线,待桂想通其中关节,耳边的“风林火山”,又一次,重新开始。   桂没有起身,仰躺在原地,抬手按在了额头上。   是这样啊。   银时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顺势闭眼,等再睁眼时,他看着门外的人,眨眨眼,果断转身回屋,拉起未收拾的被褥就往里钻。   “土方君,阿银还没有睡醒啊,大白天的还在做梦呢。”银时的动作有些僵硬,脸上的神情也颇为不自然,“看来还得再睡会。”   “……”男人听了银时的话,刚从桌案上的文件堆了抬起头来,就看见大开着的门外正准备敲门的白,抬手揉了揉眉心,“不……银时,容我稍微说明一下。”   他伸手去拽身旁,已经整个把自己活埋在了被子里的银时。怎么会忘了这事呢?这么重要的事情……   奈何此时银时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了,哪里还听得到男人在说些什么:“果然是有后遗症啊,高杉那个混蛋什么都不说,阿银大白天的都出现幻觉了……”   男人听着银时的碎碎念,忍住自己想笑的错觉,,拽掉了银时蒙住头的被子:“……银时,你先冷静一点,先听我说行不行。”   岂料下一秒银时猛地起身来,一脸严肃地看向男人:“阿银很冷静,土方君从什么地方看出我不冷静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时光机,改变阿银今早的睁眼方式……”   “噗!”站在门口的白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来,眉眼弯弯,荧红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很是活泼的样子。   屋里的两个人同时将视线转向门口。   “对不起。不自觉就笑出来,打扰了!”白看到两人的反应,就地跪坐下去,欠身为自己的无礼表示了歉意。   “我说,土方君,果然阿银出现幻觉了吧。”银时一把逮住男人,满脸认真,“阿银可从来不曾笑得那么可爱啊。”   那确实是有别于坂田银时这个人一生经历的笑,无论是少年的私塾,青年的战场,还是之后的万事屋,坂田银时也好,白夜叉也好,食尸鬼也罢,都不会露出堪称活泼可爱,温软的笑。   男人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他伸手过去扣住银时的肩,将银时转了个方向,正对着门口的白,道:“银时。他的名字是白,是活生生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人类,只是——”男人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大抵是听进去了男人的话,银时拍掉男人的手,换了个方式去看门口的人。   白抬眼对上银时朝自己看来的目光时,交错摆在腿上的的双手一颤,强迫自己不将手交握起来。那双眸子太清明了,就算它们和自己的眸子同色,也绝不会有人将这两双眸子认错。   那是带着审视的目光,将白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如同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刀锋的凉意顺着白的骨骼游遍全身。只待银时的视线被收回,这一切的……错觉,便荡然无存。   让白恍然间以为,方才的凉意,只是廊间属于冬日里的一缕彻骨寒风。   银时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男人也同时在看他。   “那孩子,是艺妓吧。”   “嗯。”   于是一红一蓝两双眸子一对上,便开始了一场由银时主导的无言审判。   『土方君真是好兴致啊——和阿银一样的脸。』   『不,这是巧合。』   『巧合?没有任何的一己之私?』   『……有。』   『哦!』   『不!还不是因为那张和你一样的脸!』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脸。』   『……』   男人蹙了眉,又无奈松开。只能凑近银时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口:“你要我,把和你长着一张如此相似的脸的家伙,丢在那种是非之地,供人亵玩?”   “就算只是一张相似的脸,我也希望那个长着这张脸的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银时干咳一声别过头去,耳朵上染了一层薄红。这家伙怎么越来越会说话了……   男人后撤了身体,低下头,勾唇一笑。那抹笑稍纵即逝,银时没能看到,倒是正巧被白看到了。   白闭了闭眼。   “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前几日听说土方先生出去了,怕您要用到,今天来送还剩下的药。”白拿出装在怀里的瓷瓶,握在手里。   刚才,那两人对视的时候,完全没有别人插足的余地呢。   银时看着白的时候发现白有些拘谨,再见了白看向自己时,七分好奇,三分怯怯的目光,意识到是自己方才的目光吓到他了。   “白。是吗?”银时掀了被子,起身走到白面前,伸手将跪坐的人拉了起来,一只手搭上白的肩,仔细打量着那张脸。   默不作声地看了了良久,银时又用另一只手抬起白的下巴:“这么看的话,你和阿银十八岁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啊。”   “不……”银时捏着白的下巴转了转,“再看仔细一点,你皮肤要更好一点啊。”搭在白肩上的手拍了拍,银时放开了白的下巴,将白的手臂抬起来,顺着捏了捏,嘴里还不忘念念有词,“嗯,和那个时候相比,还是阿银要更皮实一点啊。”   白被银时的动作吓到了,他比如今的银时矮着些,银时靠近了,他就更发现面前的人即使是脸色有些苍白,紫色的符文爬上他的半张脸有些诡异的好笑,可他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知是来自哪里的压迫感依然让白浑身僵硬。   而此时,桌案后的男人,早已是满脸黑线。   “你还真是个笨蛋啊,别乱碰。”男人起身跨过矮桌,几步走到银时身后,揽着银时往后退了几步,“第一次见,你那么自来熟干什么。”   白从男人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弥散开来的酸味,至于是冲着谁去的……他抿了抿嘴。   “不,这和阿银了张一样的脸,感觉有种看着十三年前的阿银的错觉啊,虽然有的地方不太对……”银时完全没在意男人横过自己腰间的手,斩钉截铁道,“完全无法不自来熟。”   “自来熟啊,也不是那么个熟法……”男人脸更黑了,感情这个银白卷毛完全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男人眯了眯眼。   “感觉那孩子身上软软的,没什么力——气!”银时思索的表情卡了一瞬,回头看向男人,“的样子……”   “怎么了?”男人蹭在银时腰线旁的手又动了动。   “……”银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哑火了。   方才,男人在银时腰后的软肉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 第28章 贰拾陆   白却是松了一口气。银时身上带着某些他看不懂的东西,有着非同一般的压迫感,就算是他故意收敛,可白那敏锐的感官依旧能发现一些。   就是那些微遗漏的……就让他浑身僵硬。   白抱住自己的手臂,悄悄捏了捏,手臂上的肉软软的。不像是方才拽住过自己的那人一样,即使让人觉得他异常消瘦,那人身上宽大的和服顺着他的手臂下垂,贴在手臂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手掌坚韧,能看出粗糙的薄茧,骨骼修长,让人觉得分外坚硬……这个人,很靠得住呢。   和自己的无力不同。   “我让你家的小鬼教白学习剑术了。”男人松开了银时,很是自然地顺手拉了一下银时身上皱掉的衣服,和他说了自己对白的安排。   “嘛,道场剑术确实有助于强身健体,挺好的。顺便还给新八他们家收了一个正经些的门徒。”银时当然看得出白和他们并不是同一类人,不过他自然也不介意顺手帮他一把,能让白活得更好一些。   道场剑术……男人沉默了。   他忽然觉得,这三年之间是否真的是世事变迁得太快,如今他和他,倒都像是活在三年前的人一般,一人不知世事变迁,一人不顾世事更迭。   “啊啊,我家的两个小鬼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阿银都不见了,还这么不安分?”银时意识到男人忽然的沉默,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这话就这样没了下文,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银时转身过去,眯起眼,试探着问道:“总不至于是在江户大闹了一通吧?”   “……抱歉,”男人摸着打火机点了烟,“是我疏忽,忘了多照看他们。”   “那倒没什么……毕竟,需要谁来照看的,抑或是能被谁所阻拦的,就不是万事屋了。”银时抬手揉了揉自己的一头卷发。   “锋利剪刀的两刃是需要中间那颗钉子约束才能齐心协力的。”银时亲身体验过,那颗钉子的重要性,没了钉子的两刃,是不可能齐心协力的,只会将刃口对准彼此。   就像是他和……高杉。   “现在就让他们自己闹一闹吧,总会有撞了南墙,独自一人再也过不去的时候。”银时转身走到屋外的廊下,看着天边,“那个时候钉子就会回来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真的回来了。”   就算不是在这里,我也回来了。   银时回头看向男人,男人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这样一句话。   “精神上的。”银时笑着开口。   “肉体也给我完完整整的回来,活蹦乱跳到让人头疼的银白色卷毛才是坂田银时。”男人咬紧了牙关,深深咽下一口灰白的烟,“你又要离开了。就只停留这样短的时间。”   庭院里堆高了,淹没到脚踝的积雪,银时附身去抓了一把,寒意从指尖和掌心一直蔓延到全身,雪在银时手里化为雪水,顺着指缝漏下。   “我现在会来这里,不是为了让神乐和新八为我担心。本来,这一次就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停留。”银时甩甩手,“我已经见过很多人了。”   再这样下去,就没法再狠心离开了。   “所以这一次,我还要就这样看着吗?”男人站在原地,背过手攥了拳,看着银时的背影。   “不,土方君。”银时忽然笑起来,“十四,这一次,你追上来吧。停留得太久了,会厌烦的。”   “我会先行一步。”   男人松开手掌,燃了一半的烟,被他摁灭在烟灰缸里:“不会让你等我的。”   “会等你的。”银时收敛了笑容,转头看着在自己斜后方的白,“麻烦你,替我照顾他们了。”   “不!一直以来……”白怔了怔,下意识地转身看向银时,脚下向后退了半步,又忙止住退却的姿势,向银时欠身道,“是我一直受大家的照顾。”   “受了委屈吧。”银时转身过来,他看着白,一脸温柔的无奈,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是笃定,“因为这张脸。”   “……没有,”白错开银时看过来的目光,稍稍低下头,手指绞住了衣摆,犹豫着否认,又自觉无法对银时隐瞒,“……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银时退开一步,靠在廊下的木柱上,闭上眼低头笑起来,“阿银可不太受这群麻烦的家伙待见啊!”   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值得让人期待的人啊。   听得这句话的瞬间,夜兔姑娘说过的话和面前这个人的话奇妙地重叠起来,在白的心里奏响美妙的旋律。   “您,和我想得一样。”白笑起来,依旧眉眼弯弯,温软可爱。   和我想的一样,绝世无双。   银时没有再回话。男人看着屋外两人几乎一样的脸上,带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笑容,忍不住柔和了目光。   果然,这世上的天然卷,都是好人。   “银时来过了吧。”桂站在庭院的积雪里,雪化了一点,刚刚覆过脚背,他看了一眼从廊下离开院子的白,“有没有吵着见鬼了,找时光机什么的。”   “有。”男人坐在院里那颗落光了叶的树下,温了一壶茶。   “温柔是利刃。”桂摇头笑了笑,在男人对面落座,“想要守护谁,就要伤害谁。”   “这一次该挥刀而战了。比起头上悬着一把利刃,我更习惯将刀握在手里。”男人抬起茶盏,为二人分别添了一杯热茶,“或是自己化身为利刃,披荆斩棘。”   “为了谁?”桂抬起茶杯。   “为了哪一个,混蛋罢了。”男人放下茶盏,任由那小炉燃烧,将已经滚烫的茶水烧得继续沸腾。   “要前行。”为了不甘落后的心。   “要疾驰。”为了追赶前方的背影。   “然后,要并肩作战。”为了过去,现在,未来。   男人抬起茶杯,平举至眼前:“武运昌隆!”   “武运昌隆。”桂也举杯。   以茶代酒,但愿将来再饮此杯,不再是两人空对满庭积雪。   “这些天人,既是天人的宝贝,也是春雨的忌讳。”高杉背着手站在显示屏前,看着属于天人实验室的监控。   “一群没脑子的蠢货罢了。”银时斜靠着墙,撇撇嘴,“你把这群人找来,不只是为了‘魇魅’吧。”   “蠢货,也有蠢货的用处。我只是需要一个借口罢了。”高杉眯了眼,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笑得高深莫测。   银时瞥见高杉这个样子,打了个呵欠,转头向一旁的河上万齐问道:“那群蠢货,又怎么惹到这个煞星了。黑气都从背后具现化了。”   “‘转生乡’这种药品就是这些天人提炼出来的。刚刚开发出来的时候,为了取得‘转生乡’在人类身上作用的数据,就近找上了鬼兵队的人……”河上万齐对银时和高杉能和睦相处这件事情毫不意外,调了调耳机的音量,“想必,你也知道服食了那种药品的后果。”   “已经盯上那些家伙那么长时间了啊。”银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难得你能沉得住气。”   “银时。斩草,要除根。”高杉转过头来,看着旁边一脸满不在意的样子的银时。   “我知道。否则,会春风吹又生,更别说这还是春雨了。”银时接上高杉的话,“啧啧,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啊。”   “彼此。我可没失忆。”高杉嗤笑一声,偏头睨了一眼屏幕里忙碌的天人,“现在先让他们玩闹一下好了。”   “喂,高杉,阿银现在可还是那群蠢货手里实验用的小白鼠啊。”银时平静地看着高杉,他可没有要默不作声地被人利用的打算。就算这所有的一切过程,都掌握在高杉手里。   “你只是个相关的容器罢了,实验的对象不会是你。”高杉甩甩袖子,“好好配合把那个该死的东西取出来就行了,其他的与你无关。”   “阿银对你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当然也不会管。相对的,高杉,你也别插手我的事。”银时歪着头挖了挖耳朵,又吹掉了手指上并不存在的耳垢。   “那是我的事。不管我承认与否,总有一天我们两个要清算那些账。”高杉眯了眯眼,抬头将下巴对准了银时,“就算是成为敌人,也需要资格。”   银时一挑眉,一动不动地盯向高杉,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高杉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听到银时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脱口而出的话。   “别玩脱了,高杉。”   “呵。不劳费心。”高杉依旧嗤笑一声作为回应,脚下的步子没有任何停顿。   银时看着高杉的背影,眸色黯了黯。   成为敌人的资格?高杉,我还没有沦落到要你来帮我鉴定这个资格。   至于这些天人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银时瞥了一眼屏幕。   瓮中之鳖,蹦哒不了多少时日了。   且由他去吧。 第29章 贰拾柒   “山崎。”男人放下手里桂送来的,有关分离银时体内“魇魅”的方案整理文书,伸手摸出盒子里的最后一支烟,开口叫了一声不远处埋首在文件堆里整理文件的山崎。   嗒。   伴随着打火机点火的声音,山崎听到男人叫了自己的名字,便猛地从榻榻米上弹起来:“是!”   由于用力过猛,山崎面前那张矮桌被他站起来时大幅度的动作带得往上抬了抬,沿着桌沿垒起的半尺高的文件,“哗啦”一下,倒了个干净。   男人偏头瞥了一眼满地散乱的文件,有些不忍直视地收回视线,伸手扯了扯身上并未套上袖子,只是搭在肩上,并即将滑落的制服外套:“春雨最近都有些什么动向?”   山崎胡乱瞥了一眼倒了满地的文件,决定还是以回答男人的话为先:“据近期的不完全调查,春雨最近市场上贩售毒品的数量锐减。特别是以‘转生乡’为主的,制作过程繁复,纯度极高的类似毒品。”   “锐减?”男人皱了眉,夹在指尖的香烟刚刚燃着,被他送到嘴边吸了一口。   “是的。”山崎应了声,绕过桌去收拾了那堆散乱的文件,顺手翻开被特意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份,“对比去年的同期和今年的上个季度,分别锐减了15%和18%。原因不明。”   “把那份文件拿来我看看。”指尖的香烟迅速变短,将快要下坠的烟灰弹进烟灰缸,男人接过山崎送来的文件仔细翻看。   “看来是只有毒品一项有较大的差异啊……”烟蓝色的眸子里透出疑惑,男人陷入深思。   为什么?   是春雨自主转移了供货市场,还是他们货源不稳,无法提供更多的毒品来满足需求?   “魇魅”本身就是极细小的纳米机器,在手术过程中,为彻底的将其分离出来,无法进行人工操作,只能通过机器来实现……   脑海里出现这样的几行字,来自于方才他阅览的那份由桂送来的文件。   春雨,毒品,货源……无法进行人工操作……高杉,魇魅……   几乎是瞬间,几个关键性的词语在他脑海里串成一条线,指向了一个可能性。   “山崎!春雨的毒品货源在什么地方?”男人倏忽间一拍桌,指尖上香烟的烟灰散了满地,披在他肩上的制服滑落一半,而他只顾得上那个答案。   “春雨的毒品都是自产自销,供货源就是它本身。”山崎不知道男人想到了什么,但能看到男人这样明显的情绪,明摆着是和万事屋有关,他自然是不敢怠慢,“只是我们最近没有收到春雨有什么内讧,大到能影响毒品贩卖的相关消息。”   这样的话,就能多一份确信了。男人干脆摁掉即将燃干净的香烟。   “春雨的动向,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山崎回想近日收到的报告,确认没有这样的重大案件被遗漏。   “这件事安排人专门盯着,务必要查清春雨毒品的供货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是,副长!”   偏偏是这种时期,和高杉向来有所关联的春雨出了这样可疑的状况,再结合桂送来的“魇魅”相关文件上的内容,还真是无法让人不把这件事情往高杉身上想啊。   如果,那个春雨内部负责提供毒品的货源,就是能提供机器分离“魇魅”的团队的话……   宇宙海盗春雨的技术团队。真是个再好不过的切入点啊。好在他如今终于不用当个看客,真的有什么关联,也能竭力而为。男人搓搓手指,伸手去拿烟时意识到方才那已经是最后一只。   “山崎。”男人开口道。   “是,副长。还有什么吩咐!”正准备起身去下达任务的山崎端正坐好。   “任务下达之后,去给我买包烟。”男人揉掉了空空的烟盒,隔空将那团废纸扔进了武角的垃圾桶。   “……”山崎没料到自己正襟危坐换来的是帮男人跑腿买烟,恍惚之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没得到回应的男人,扯了扯肩上滑落了一半的衣服,抬眼看了一眼对面一脸呆滞的山崎。   被男人那一眼看得一个激灵,山崎手忙脚乱地欠身道:“是!我知道了,副长!”   直到山崎风风火火地走了,男人才从刚才山崎那洪亮的回应声里回神。   那似曾相识的,大概,是错觉吧。   “请坐吧。高杉,差不多该是时候将他们归还了吧。生意都没得做了。”穿着一身齐整的西服的天人坐在长桌的尽头,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只可惜那里面装的却不是什么上等的葡萄酒,而是些劣质的提子汽水。   “再这样下去,生意就要关张了。那可是谁都承担不起的损失啊。”   高杉站在长桌的另一边,伸手搭上早就备好的椅子的椅背,非但没答话,还很是从容地一笑,看了看天人手里的提子汽水。   这样的情况,站在他身后的白大褂天人倒是不安起来,眼神闪闪躲躲地不敢直视对面的天人,又是焦急,又是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数次欲言又止。   高脚杯被天人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高杉。”天人坐直了身体,盯着高杉。那话里的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高杉上前一步在椅子上坐下,手掌覆在椅子的扶手上,摩挲着。   虽说他墨绿的眼眸直直对上了天人的视线,可这话却不是对对面那用高脚杯喝提子汽水的天人说的。   天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站在高杉身后的白大褂天人。   白大褂的天人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道:“团长,我们在这边发现了一样东西……为了能进一步研究,可能暂时不会……回去。”   对面的天人面容扭曲了一下,看得站在高杉身后的天人有些心惊胆颤。   但说到底事关重大,白大褂的天人咽了一口唾沫,接着道:“关于那项研究的详细情况,我已经做了文书汇总,希望团长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高杉眯了眯眼收回视线,专心盯着椅子的扶手。   有意思。   天人又一次抬起了高脚杯,靠回椅背,慢慢抿干净杯中的汽水,将白大褂的天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些个来回,才不情不愿地从鼻子里哼出几个音节来:“那就,拿来看看吧。”   得了这句话,天人旁边离得近的一个壮硕天人上前数步,接过白大褂天人战战兢兢递过来的文件,转身回去将文件双手递到天人面前。   随着天人翻阅文件的声音,和天人脸上明显愈加浓厚却被他自己刻意压抑的浓厚兴趣和震惊,高杉加深了唇边的笑意。   “这是事实吗?”天人攥住手里的文件,扬起手来,目光灼灼地看向白大褂天人。   “已经是被证实了的事实。”白大褂天人肯定地点头。   “好!你们就留在那边,什么时候解决了问题,什么时候再回来。”天人直接抓起桌上的汽水瓶,没往被子里倒,直接就着瓶子喝了一大口汽水,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惜,却是压不住他那过于炽热的目光。   “有什么需要的话,春雨一定全力支援!”   高杉眸光一闪,抬头看向天人:“既然是要留在我这里,有什么需要的话,不劳团长费心。”   天人这才警觉起来,微微眯了眼对上高杉的目光:“哦。难道,鬼兵队也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要说是不知道那是什么……”高杉松了自己握住椅子扶手的手,双手在腹前交叠,“那就太假了。但,我对那种几乎没有什么可能实现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任何兴趣可言。”   “高杉,你的眼界是不是太高了一点。连这个都看不上?”天人可不会轻信高杉话,毕竟这份文件里的东西,是多少世间人求之不得,寤寐难忘的。   高杉忍住那一瞬的笑意,目光越过长长的桌面,锁定了天人,直看得天人绷紧了脊背,情不自禁地探手去摸扣在腰间的长刀,高杉才嗤笑一声,起身来。   “要是我对那东西由兴趣,团长才更要为难吧。”   手已经碰到了刀柄,天人这才惊觉方才的危险,高杉只用目光,就逼得他不得不握住武器以求心安。   “哪里,只是想尽我所能,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提供帮助的地方。”天人搓了搓手指,好歹将手远离了长刀。   “只是借来用用,在能力范围以内,就不劳动团长操心了。”   这是警告。   “就算是会有不长眼的小老鼠图谋不轨,鬼兵队也能迅速解决。不会让春雨的东西在我手里有所损伤的。”   这是威胁。   “用完了,一定尽早奉还。”至于收不收得到,可就不是我的问题了。高杉拍了拍肩头的几粒薄尘,踩着木屐,转身离去。   无人阻拦。   天人狠狠扣住桌子的边沿,盯着高杉离去的背影:“高杉晋助!到底是谁在与虎谋皮,且拭目以待吧!”   “今早,安排在码头附近的监察员传来情报。春雨地上的负责人和高杉会面了。原因不明,但高杉离开时,两方都相安无事。以”山崎跪坐在廊下,合起手中的报告书,拿起另一份,“另外前几日副长安排探查的,有关春雨毒品贩卖量大比率下跌的原因。已经大概查明。”   “据春雨内部可靠情报,其内部负责毒品制作和提供的部门,整个部门从数个月前下落不明,推测是被春雨内部高层借调。以上。”   合上文件的山崎抬头看向男人。   “两件事连起来,只能是和高杉有关系了。”男人半倚在矮桌上盘腿而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酸痛的感觉很是清晰,一时间胜过了他满脑子昏沉的睡意。   “两方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春雨一放很可能吃了亏。”山崎递了一个文件袋给男人。   牛皮纸的袋子里放了几张角度颇为怪异的照片,从那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天人扭曲的面容和高杉不知其意的笑。   站在高杉身后的这个天人……   男人翻了翻这几张照片,白大褂的天人将一直抱在怀里的文书一类的东西给了长桌尽头的天人……负责传递的壮汉,是春雨的人吧……   “那个白大褂的天人在资料库里有对应的资料,是春雨的技术……不,科研人员,据推测应该是和毒品制作的部门有直接关联,但这个天人同时也兼顾其他的研究。”山崎适时地补充了这些情况。   “但这个本来属于春雨的人,最后却是跟着高杉走了。”视线扫过那张仅有高杉和那个天人的两个背影的照片,男人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下手的地方。   “准确来说,那个天人是尾随着高杉进去,又尾随着高杉出来的。”山崎看着男人手里的照片,“回报的队士说,高杉只带了一个天人去,走的时候也是两个人一起走。”   “盯紧了春雨,看这次之后会有什么动静。我可不觉得这种时候春雨和高杉见面,还带着涉毒的科研人员,会是为了和鬼兵队合作走私毒品。”男人将照片放到桌上,抬手指了指照片上的白大褂天人,用指尖敲了敲。   “是。”山崎颔首应了,起身收拾了桌上的照片,退下去布置任务。   待山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男人的视线里,他又一次抬手曲起指节,抵上眉心,打了几个转。从银时离开至今日,他的睡眠质量一天比一天差。   就算是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也该适当去休息才能正常运转,莫说是他这样一个整日操劳的大活人。   仔细想来他大抵是将近六十个小时没合眼了,但如今他除了头疼和感觉脑子无法运转,有些昏沉沉意外,竟然没有想要睡一觉的欲望。   放下手后,男人犹豫了片刻,咬咬牙,最终还是起身走到壁橱前,拉开柜门,从柜子的角落里拿出一个纯白色的药瓶,拧了瓶盖用手掌拢着瓶口,倒出两片椭圆的药片。   盯着那药片瞧了半晌,男人拉起柜门,走回桌边将药瓶放在了桌上。   水壶里的水还剩最后一口,正好足够男人就着将那两片药咽下去。   药片和着凉水一起滑进胃袋,男人打了个寒颤,坐在桌边,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便一直再不曾离开过。   一停一顿的秒针转了好几圈,男人才觉得些许睡意来袭,并不强烈到能让他好好睡一觉。   暗叹一口气,男人放弃了抽一支烟疏解此刻郁闷心情的打算,再次伸手拿过桌上的药瓶,闭了闭眼认命地又倒出一片。   这次没有水了,他只能直接把药放进嘴里。将椭圆的药片置于齿间,上下一合。   咔嗒,咔嗒……   嚼碎了吞咽。   唇齿见弥散开来一股说不出的怪味,让他好半天品不出个具体的味道。男人将药瓶拧紧了放回桌上,苦笑一声。   土方十四郎,你有多少年没吃过安眠药这种东西了。 第30章 贰拾捌   “所以,你们两个就用这种状态去见他?”男人靠在道场门口,看着阳光底下的两个小鬼。   一黑一白。   “然后告诉他,你们两个在他不在的时候为了万事屋的名号闹得整个江户人尽皆知,最后还差点形同陌路?”男人烟蓝色的眸子沉下来,带着点凌厉和危险。   虽说那家伙已经知道了。   “所以有关阿银的事情,你什么也不和我们透露是吗?”新八抬了抬眼镜,话里有被他强行压下的隐晦怒气。   “我不需要各自为政的同伴。你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只会添乱。”男人闭上眼。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廊道上,却不愿一直俯视。   “万事屋一直以来,都从来不曾听过任何人的安排。”神乐倔强地一转手里的伞,海蓝的目光犹如实质直直刺向男人。   “江户只有一个万事屋,它的主人现在不在。这不是命令,只是个委托,只可惜现在的你们谁也没有资格接下这个委托。”男人是要逼这倔脾气的两个半大的斗了三年气的小鬼和好。   而现在明显不是温言软语,好言相劝能起作用的时候。   “……”   “……”   面对男人带着指责和质疑的回答,两人尽皆沉默。   “好好想想吧。”男人转身进了道场,反手带上门,却没有离开半步。只是靠着门,看着道场里队士的训练,也听着门外两人的动静。   “神乐。”   “新八。”   两个人同时开口,同时转头,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等见到了阿银(小银)的时候,一定要同揍他一顿出气(阿鲁)!”   又是异口同声。   “所以不管是那之前还是之后,江户唯一的万事屋都该回来了吧。”新八柔和了眉眼,终于放松了紧绷的面容。   “是该回去了……那个地方已经三年都没有再打扫过了,小银要是回去了没看到我们,反而是一个人对着空屋和尘埃。说不定会哭的阿鲁。”神乐也眨了眨眼,放下了故作尖锐的语气,捡回了那个尾音。   “新八。”   “神乐。”   这一次两人一前一后,看着对方展颜一笑。   “欢迎回家!”   男人听着这段有些不知所云的对话,心里泛起点点酸涩。这两个半大的孩子,这三年,也是殊为不易啊。   只可惜这样的情绪只停留了一秒,就被迫从男人的心间剔除了去——被从门外贯穿了和式木质门的长刀——打断了去。   刀从男人右侧擦着他的脖颈穿过木门而入,削断了挨着颈侧的几缕黑发,却只停留了一秒不到,便向左横扫过去。   男人猛然下蹲。于是便听见长刀划开木门的声音,能够想象它在那扇门上留下了怎样的一道横向切口。   他眉头一跳,抬手抓住门,起身的同时转身将门打开,看向外面正一脸悠闲的收刀入鞘的人:“总悟!门的修理费从你工资里扣!”   “呜哇,发现了土方先生不为人知的兴趣。”冲田总悟眨眨眼,无视了男人扣工资的宣言,“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只是帮土方先生纠正一下不好的习惯而已。”   反正十几年来这种话他听得多,每个月的工资从没少过他一分。   “在那之前先把你翘班的习惯纠正过来!我已经很久不见你人影了,总悟。”男人扣住门沿,瞪了冲田总悟一眼。   “反正最近也没用什么需要我出动的任务,待在屯所很无聊啊。”冲田总悟嘴里咬着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麦秆。   “那你也给我好好的值班啊,不要增加我的工作负担。”男人知道最近没什么值得冲田出动的任务,也不打算真的和他计较翘班的问题。   只是下一刻,男人忽然察觉了一股盛大的杀意,从冲田总悟背后包裹而来——   那是临近暴走边缘神乐。   新八对这种状况反应的很快,退开两步远离了已经黑化的神乐,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冲田总悟一眼。   “臭丫头,你怎么还没消气啊……”冲田总悟不要命走到神乐面前,稍稍弯下腰,猩红的眼眸里带上一丝欣喜,一丝玩味。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愣是从神乐黑得不成样子的脸上,看出了,嗯——恼羞成怒的味道。   “冲田先生,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打得好。”新八抱着手臂站在一边。   这两个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吧。   “如果你想阻止神乐暴走的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冲田总悟深以为然地了点头,“臭丫头最近越来越有暴力拆迁队的风范了,屯所要是没了,还真的有点麻烦……”   “冲、田、总、悟!”神乐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名字,完全忽略了站在旁边的两个人,颇有一种要把名字的主人生吞活剥地架势。   “呜哇,好大的火气。”冲田总悟扬了扬眉,退开两步,不再触其锋芒,“土方先生,你好自为之,我要先走了。”   男人看两人的样子,也不去深究到底发生了什么,瞥了冲田总悟一眼:“滚滚滚!找个宽阔的地方去打,别破坏公物,你那点工资完全不够赔!”   两人很快便一前一后地消失在男人的视线里,留下院中的新八和男人,相对无话。   “土方先生,我就先回去了。”新八在院里站了一会,抬起头看向男人。这一次,他的语气少了凌厉,多出了些青年人的温和。   “嗯。”男人点头应了。   新八颔首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停下来,握了握手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转身回来,又看向男人。   于是男人便看见,黑色风衣的青年对自己深深弯腰,鞠躬道:“土方先生,这些年的事麻烦您了。”   男人一皱眉,一时间没回过味来,青年为何有此一谢。等反应过来,他暗自一笑,走下廊道靠近院中的青年,抬手拍了拍新八的肩:“无妨。本来就是分内之事,不麻烦。”   “谢还是要谢,也不单单是为了我和神乐的麻烦事。”新八直起身来,微笑着回应,“连同日后的事也一起谢了。”   阿银,可以放心的交给你了。   男人仔细看了看面前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青年,面庞也不禁柔和起来:“那我就收下了。”   小鬼也长大了啊。   冬季正是刚刚好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这一会又开始飘雪了。   “哦,这么快就找到方向了啊。不愧是……真选组啊……”高杉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上一层层码起来的集装箱被薄雪覆盖。   “似乎是觉得要盯我们不太现实,最近是盯上了春雨。”万齐站在高杉身后,接上了话。   “嗯,但现在看来还得再添一把火,让这火快点烧起来。”高杉眯了眯眼,曲起了指节一下下敲着甲板上围绕的栏杆,“篝火的盛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好戏呢?真是让人好生期待啊……”   晋助,你在期待的,是什么呢?   河上万齐稍稍阖了自己墨镜下双眼的眼皮。真是如雾一般的人,真真假假,看透了灵魂,也依然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打算干什么。   你期待的究竟是一个与白夜叉同等的对手,还是一个能与昔日的挚友并肩的人……又抑或是,两者都有……   “坂本那个家伙去哪了?”高杉察觉到了万齐隔着墨镜投向自己那若有所思的视线,扯了扯嘴角。只可惜,他分毫没有要为河上万齐解惑的意思。   “一直在歌舞伎町闲逛。”   “去找那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夜兔,让快援队配合一下之后的行动。”   “……您的意思是,之后开演的戏,我们只做评委吗?”河上万齐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越过高杉看向码头,“我以为您会有兴致自己上场。”   高杉停下了手上一下下敲着栏杆的动作,将手拢回浴袍下:“我可没有像一个戏子一样在舞台上跳来跳去的习惯。只要做个看客就好。”   “不知道便罢了,明知道是场终将谢幕的戏,别费力气给别人做了笑点。”   高杉回过头来看向河上万齐,墨绿的眼瞳里眸光一黯:“我不介意在高兴的时候,伸手推一把。只要我看得尽兴。”   “何乐而不为呢?”   河上万齐看着高杉的样子,闭了闭眼。他早该知道的,从一开始,他便从未看懂过这个人,即使他选择了追随他。   慢慢看吧,高杉晋助要干什么,为了什么。   “呀!金时还真是多灾多难啊!”坂本拍着自己头上凸起的“小山丘”——陆奥打的——脸上的笑容一点没有减少。   用银时的话来说“还是那副蠢样,没救了”。   可惜不管坂本脸上的笑容如何灿烂,那句话都实在是说得不称银时的心意,于是银时便挑了挑眉:“不管怎么看你那张脸上都写满了‘幸灾乐祸’四个大字啊,最近我闲的要发霉,没什么东西让我活动活动筋骨……我看可以拿你练手啊,坂本。”   “啊哈哈哈!别那么暴躁嘛金时,一切都会好的啦!”坂本抬手,大咧咧地拍上银时的肩。   “不是‘KIN’是‘GIN’,你个音痴!”银时打开坂本的手,不只是第几次纠正坂本的读音。   “金时,你刚刚那句话是假发上身了吧,很有假发的风范啊!蛮有意思的诶,啊哈哈哈!”坂本丝毫不在意地收回手抱在胸前,自动忽略了银时话里的重点。   银时眉心一跳,大力握了握拳又松开,好歹强压下自己想揍面前这个混蛋一顿的欲望。   “你现在来干什么?是来看热闹的,还是路过,抑或是也要插一脚?”银时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眯了眯眼,将目光转向屋内背对着他们,独自在窗旁伫立的高杉。   “高杉来信,说金时你要嫁人了,我是顺道过来玩的。”坂本毫不犹豫的就把高杉给卖了。   而事实当然不是如此,高杉不管怎样都不太可能是在那种情况下,会在信里写出“嫁人”这种话的人。他只是和坂本提起了在银时体内的“魇魅”和土方十四郎这个人,顺便说了一下银时和土方十四郎的关系而已。   于是……   坂本直接忽略了重点内容的“魇魅”,归纳整篇来信,得出一个结论——银时要嫁人了。   这完美的总结概括能力,完全避过了所有的重点……好吧,其实还是有抓到第二重点……   咚!坂本话刚完,又得了一个暴栗。来自面前的银时:“嫁人你个大头鬼啊!阿银现在连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知道,嫁个鬼啊!”   重点难道不在“嫁”这个字上?站在门边的河上万齐腹诽。还是说其实白夜叉已经默认了“嫁”这个概念,单看对象是谁了……   “很疼啊,金时。”坂本笑呵呵地抬手摸了摸额头上被敲到的地方。   银时算是从坂本的话里提炼到了重点,因而转头看向高杉,话里带上了一丝警告:“高杉,我应该说过的,别玩脱了。”   “我看戏只是想看个尽兴罢了。隔岸观火,怎么也不会焚及自身吧。”高杉盯着窗外,没有回头,“而且,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隔岸观火,不会自焚?那你就小心别被拖下水,水也能淹死人。”银时颇为不爽地开口将高杉的话顶回去。   “期待着这幕戏的又不止我一人,”高杉抬手点上面前的玻璃,窗外飘着雪,一片银白,“大不了一起蹚一蹚这滩水。”   “高杉,你还想拉我们一起下水啊……一点都不厚道啊!”坂本略带笑意的声音接上了高杉的话。   银时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两个人:“两个恶劣的混蛋……”   高杉敲了敲玻璃窗,唇边一抹笑容浮现:“我可没兴趣欠你人情。”   “这样看来,假发也是帮凶了。”银时无甚意外地撇撇嘴,“都是些欠揍的白痴,一个个的闲得蛋疼还是怎么的……”   “差不多可以进行最后的步骤了。”高杉转身过来,背过一只手,另一只手从衣襟里摸出金色的烟杆在手中把玩,“银时,准备好了吗?作为一个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人。”   银时偏头挖了挖耳朵:“不劳您操心,只要我死了不和你葬在一处,怎样都好。”   “呵,那可真是万幸啊。”高杉划开火柴,燃着烟斗里浅棕色的烟丝。   银时拍拍手起身来,走向门口站了许久的河上万齐:“走吧小哥,别耽误时间了。”   “银时,期待再见哦!”坂本欢快地冲着银时挥挥手。   银时听见那句终于正常了的称呼,瞥了一眼坂本:“再见的时候我一定揍你一顿泄愤啊,蠢马。”   这次坂本没有再回话。   银时,你也该有个人陪了。别什么都一个人扛,扛不住的。那个人,是叫土方十四郎吗?   坂本转头看向窗外能见的半片天穹,白云如幕。一场大戏正在幕后酝酿。只待幕布高卷之日,便是轰轰烈烈。   门点点合上,高杉拖着金色的烟斗突出一口白烟,他在缭绕的白烟中将视线投向银时消失的门的方向,墨绿的眼眸只一撇,又转回手里的烟斗上,途中视线正和坂本碰上,两人皆是一笑。 第31章 贰拾玖   “怎么不去休息,这个时间那家伙应该还在手术中。春雨那边也还没动静,不急着动手。”男人隔过玻璃,倚靠着渺茫的宇宙,指间燃了一根香烟,白色的烟缓缓上升,不过一尺便消散。   廊道里,弥散了尼古丁的味道,有些呛人。   “在这种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睡不着。”红衣和栗色的长发,几乎与男人一般高的冲田总悟停在男人旁边,抬手碰上了着廊下落地的玻璃窗。   外面是沉寂的星河。   “宇宙本来就是‘时间’和‘空间’的统一体。”男人将烟灰掸进空了的烟盒里。   “概念上的统一罢了,土方先生不也没睡吗。”难得没有开启抖S模式,冲田总悟咬了咬自己嘴里的麦秆,他向男人伸出手,“烟,来一根。”   “没了。”男人将半支烟咬在齿间,冲着冲田总悟摇了摇只装了一层烟灰的空空的烟盒,“而且,你也还没到要靠这个来排忧解愁的年纪。”   冲田总悟眯了眼,看着那些不知要存在多少个光年才会寂灭的星河,收回了手:“也是,还不至于和三十出头的大叔有同样的兴趣爱好。”   “……”男人无话可说,咽下一口熟悉的烟气。   尼古丁燃烧的味道并不好闻,冲田总悟挥了挥手驱散环绕在自己身边的味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东西的?总觉得回过神来,你就已经是个老烟枪了。”   “嘛……你不也是,等我回过神来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男人看了一眼冲田总悟,对视之时两人皆为平视,入眼处二人皆不似从前那般模样。   “嘁,这不是必然的事吗?”一眼后冲田总悟偏头看向外面,不再与男人对视。   “也是。”男人吐出最后一口烟。   到了最后,不变的东西,是不存在的。真是令人发笑。时间一天天过去,好像什么也没改变,可此刻回头,又发现什么都变了。   “土方先生。”冲田总悟半握了手掌。   “什么?”男人将烟头塞进烟盒。   “不,没什么。”冲田总悟没看男人一眼,转身离开,背对男人时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先回去睡会。”   那边都在等着看好戏吧,他可没那份好心要剧透,就算他自己也是个演员。   高杉的目的,还是留给男人自己,慢慢去猜好了。   看着冲田总悟离开的背影,男人揉掉了自己手里的烟盒。啧,这种莫名奇妙的紧张感和违和感是怎么回事……太久没有砍人了么?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廊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想起了出发前桂和他的那场对话。   “我在鬼兵队埋下的暗子传了消息回来,银时的手术在五天后,开时候大概要持续几天。在那之后高杉和春雨会有所接触。”桂捂着手中温热的茶杯,端坐在屋中,“和你推测的一样,是为了交接那些和毒品有关的天人研究员。”   “意思是,就是那些天人给银时做手术了。”男人站在庭院里,蹲下身去抓了一把庭院中的积雪。   此时积雪早埋过了脚踝。   “嗯。只是,不知道高杉用了什么条件换了这场手术。如果…… ”桂摇摇头抿下一口温热的茶水,“我想至少高杉不会轻易就那样让银时回来。”   “你也无法推知高杉真正的目的吗?”手指被雪冻得通红,男人拍去那化了一半凝成冰晶粘在手掌上的雪块,盯着凹陷下去的雪层看。   桂没有立刻答话,他偏头看了一眼男人,半垂下眼帘沉默良久才开口。   “情报上说手术不会在地上,鬼兵队和春雨的交接会在宇宙中完成。真选组没有符合规格的飞船,那时你们只能与我们一道了。”   男人听着桂答非所问,闭了闭眼,起身时一阵眩晕。他在原地站了数秒:“不,桂我们分开走。飞船的话只要向上面申请调用就好,分开走,一旦哪一方出了问题也好彼此支援。”   “也好。高杉和春雨交接的时候一定有机可乘,你们先想办法混上春雨和高杉交接的船,到时候我会负责拖住春雨的援军,你们趁机去带回银时。”桂稍稍咬紧了牙关,抬头看着男人的背影。   男人握了握腰间的长刀,转头看向桂:“嗯,这次一定……一定要追上去。”   桂抿了抿唇,将杯中的热茶饮尽:“多点防备吧,高杉可不是那么容易揣摩的人呐……”   如今再想起这一幕,男人直觉桂那最后一句话怕是有深意,只是他到底要自己防备什么呢?为何不明说?还是……他也只是直觉?   正圆的钟面上三根针终于合在了一处,响起的钟声让男人皱了皱眉。   已经是凌晨了啊。   罢了,他也必须回去休息一下了。过了这几日,还有硬仗要打。不好好养精蓄锐,可不行。   “这是什么?”坂本歪着头看向高杉。   “保险。为了这场戏能顺利进行下去。”   椭圆形的白色药片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被高杉放在了桌上。   “……会有什么副作用?”坂本伸手握住药瓶,晃了晃。药片碰在瓶壁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副作用……”高杉笑起来,托住金色细长烟杆的右手曲起食指顺着烟杆摩挲了几下,“有可能成为礼物,也有可能成为剧毒。”   “端看这场大戏,结果如何。”   “高杉呦,”坂本维持着脸上的笑,却是摇摇头道,“你要当心那之后,金时和你拼命哦。”   “那就拼吧。”高杉眯着眼笑得愈发诡异,“等他从手术室里出来就喂给他。这东西有潜伏期,要点时间才会生效。”   “你不留下来看这场你精心策划了良久的戏?”坂本将药瓶收进怀里,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些计较。他知道那一定是场好戏。   高杉看了一眼满脸傻笑实际上满肚子商人精明的坂本,嗤笑一声:“我就算了,还有另一场实况转播要欣赏,这边就不在现场了。”   “呀,高杉一心两用的话,是很容易出现意料之外的问题的。”坂本拍拍自己的后脑勺。   “这叫一箭双雕,坂本。”高杉咽下一口烟丝燃烧后的烟气,缓缓吐出。   “比起那些东西,我倒觉得还是你们两个打起来的时候更有看头。”坂本见了高杉一副“我意已决,多说无用”的表情,在心里暗暗给还在手术室的银时点了根蜡,“当然,我说的不是以命相搏。”   “那你就想办法穿越时空去看吧。”高杉收敛了些微笑意,转身甩袖离去,“不然就去做个梦——”   “白日梦。说不定你还能在梦里得偿所愿。”   “呜哇!这也太狠了吧。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坂本放下手搭在膝上,看着高杉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无意识地,就是有些想笑。   高杉是这么个脾性,假发夹在他和银时之间,以后还真是有够累啊!坂本想起之前满脸沉重的桂,有些幸灾乐祸。   手术的时间很长,坂本坐在手术室对面准备好的房间里因为太无聊而喝空了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的酒。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按照屋里墙上挂着的钟,银时从进去到现在,将近三天。魇魅的奇异他也知晓,到底这不是一场寻常的手术。   也不知是这船内隔音效果太好还是银时忍耐力太好,三天来坂本鲜少听到手术室里传来痛呼声,而按照高杉和他说过的还有他自身所了解的,那个没有麻醉的机器手术分离方法都会让人痛得死去活来。   不过也确实,金时对疼痛的忍耐力也不是说来玩的就是了……   “手术中”的灯光由红变绿,坂本起身时身边的酒瓶倒了一地,从手术室里推了病床出来的天人没看坂本一眼就匆匆去了又匆匆回来。   病房里自有高杉安排好的人照顾后续,无需天人插手,而这些天人自然也不关心银时之后怎样,他们只在意,被从银时身体里分离出来的“魇魅”本身。   手术室里亦是有高杉安排好的人,天人不可信,春雨和高杉约法三章,其中包括了这一点。   只是……坂本老觉得,那个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带着口罩,长发过肩的人……很眼熟……   “坂本,你还在啊。”看到了熟人,桂扯下挂遮住了半张脸的白色口罩,毫无遮掩地走到坂本面前。   “啊嘞嘞,高杉安排好的人是你啊,假发。”坂本看着拉开门走进来的人,有点惊讶。手掌里一直握着的药瓶热乎乎的,几乎要融化了里面白色的药片。   “当然不是,我只是打晕了他安排的人,自己进去了而已。”桂反手合上了门,向坂本伸手,“好了,现在,把高杉给你的药……给我吧。”   坂本下意识地摊开手,透明的药瓶里白色的药片安好,可惜他也没准备把药给桂。   “假发,你知道高杉给我的这药是干什么的吗?”   “详细的不知道,但能推测一点。”   “那,你知道高杉的目的是什么吗?”   “大概能猜到一点。”   “你不想看吗,高杉安排好的戏。”   “……”   桂伸出的手微微一颤:“坂本,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那不是玩笑,出错的话……”   “有可能成为礼物,也有可能成为剧毒。”坂本笑眯眯地打断了桂的话,摊开的手掌收了回去,攥住药瓶,“假发,这是高杉的原话,你觉得高杉送给银时的,到底是哪一个?”   桂抿了嘴唇,看着坂本,也收了手。   “我倒是更倾向后者。”坂本背过手去,站在原地,“事实上我们都没变啊,不管是谁还都和战争时代一模一样。而且,那两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吧。”   “我知道……但坂本,那种选择太残酷了,无论是对银时还是土方十四郎……那是银时,会一个人背负这些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选择……”桂猛地攥住手掌,情绪开始失控,“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来!达到目的呢?”   “对了,就是选择。两方都要拯救,就等同于两方都弃之不顾。”坂本闭上了墨镜下的双眼,“这一次,若不是事情发展成这样,银时又要重蹈覆辙了。”   “银时不能做的选择,总要有人来替他选择。世事难如我们所愿,银时也不是救世主,他所背负的业障是不会消失的,如果总是要有人分担,或是继续背负这业障……那么,无论分担还是背负这业障——”   “都是需要资格的。”   桂抬头看着面前难得能说出这样一段正经话来的坂本,“……温柔是利刃,想要守护谁,就要伤害谁。我,只是不想再品尝那时的悲哀了。”   “假发……”坂本唤了一声桂,便没了下文,桂站在门前,两个人就这样僵持。   屋外的天人行色匆匆地出入手术室,走廊里的脚步声扰乱了桂的思绪,那些本以为遗忘了的东西,在脑海里走马灯一样的循环而过,最后定格在当年三人分道扬镳的山崖上。   怎么又是你的背影啊……银时。   桂狠狠一咬下唇的内侧,腥甜的味道从齿间蔓延开来,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选择,只是感情上希望能有更为顺利的过程。   “罢了……”桂咽下舌尖的血腥,开口时下唇的伤口撕裂,有些疼,“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选择,再一次去相信银时了。”   “相信金时吗……”坂本睁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就是相信,我才会同意高杉的安排啊。”   桂揉掉了手里的白口罩:“坂本,从进来开始,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忘了纠正。”   “诶?什么?”坂本眨眨眼,看着一步步接近自己的桂,不好的预感从背后蹿起来,冷汗忽地从额头上冒出来。   “那是,”桂甩了甩手,走到坂本面前停步,高高抬手,“我不是假发,”五指并拢,手臂高高抬起,桂一个手刀劈在坂本脑袋上,“是桂!”   纠正了坂本的称呼,桂转身离开:“大闹一场吧,然后,准备承受来自银时的怒火!坂本。”   “……呜哇,好疼啊。”坂本抬手按住头上被打到的地方。 第32章 叁拾   将药片掰成两半渡水给银时喂下,坂本拍了拍手看着病床上因为耗尽了精力而沉睡的银时。   金时这幅脆弱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啊,原来可是机敏又顽强的不像话啊,虽说现在这幅样子,顽强什么的也没变就是了……   天人不知道和高杉做了什么交易答应来给银时手术,但不管怎么看……那副样子都不像是来做手术的,倒像是冲着银时体内的“魇魅”,来的。   这就是交易的内容吧。   至于高杉的目的,那倒是涉及了两方面的事,不太好推测到底哪边才是主要,一箭双雕这种事情说是简单,也不好做啊。   话又说回来,春雨和高杉定下的交接时间是两天以后吧,看假发的反应,真选组那边应该也准备好了,也就是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啊。   “呜哇,这些家伙真是连气都不让别人喘上一口啊,安排这样一场无异于在碳火刀尖上跳舞的大戏,”坂本仔细想了想事情的前前后后,不知道是该叹服高杉算无遗策,还是该敬佩银时随遇而安。   那两个家伙还真是有默契啊……   “嘛,就是苦了假发在其间左右为难了。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坂本抬手揉了揉后脑柔软的卷发。   此刻的银时因为这场特殊手术的原因虽然身体上没有明显的疮口,但还是很累正睡得不省人事,自然是听不到坂本的自言自语。   身体上属于魇魅的紫色皱纹已经消退了干净,只是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让熟知银时平常样子的坂本看了有点不太习惯。   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么这句话到了你身上就不怎么灵验了呢?不管是经历也好,背负也好,总是比别人更加坎坷,更加沉重……   不过,金时呦,你小子一定会有后福的,再熬一会吧,快要到头了。   所有的苦难,都要到头了。   “这是不平等交易!你们这是胁迫……”语气激动的天人还没能跳起来拍个桌示威,就被抵在下巴的刀锋吓得冷汗直流。   “这就是平等交易,用你的命当做筹码,在达成我们的目的之前,提供些微的掩护。”唇齿间喊着一支香烟,男人站在天人的座位左边,右手反握了长刀将刀锋抵在天人脖颈边。   “你、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天人咽了一口唾沫,喉头上下滑动更让他意识到来自金属的寒意和锋锐。   “高杉晋助船上的某个人,”男人看天人的态度有所松动,稍稍放缓了语气,他不知道天人的高杉要交接的到底是什么,要是让天人误会从背后给了他们一刀就不好了,“放心,只是个人类,和天人没什么关系。”   “要怎么……为你们提供掩护?”许是意识到他们自己和高杉的交易内容并不是真选组所想,天人吊起来的心落了一半,剩了一半还提防着。   “很简单,你们对接的时候想必两方都要放下横板,你们和高杉一方在一边进行,我们会在你们接收好东西之后会全员从另一边突入高杉那边。”男人抬手拿掉嘴里将要燃尽的香烟,“你只要负责在你要的东西到手之后拖住高杉五分钟就好。”   全员突入?   天人听闻这个要求,细细思索,眼睛滴溜溜一转,开口就要答应:“可……”   只是那刀又往上抵了抵,男人将烟头摁灭在天人面前的桌上,偏头看了天人一眼:“别打其他的主意,你应该知道,就算我们这个变数不存在,春雨在此之后也要对高杉动手。别自找苦吃。”   春雨的确一直对高杉颇为忌惮,此次又落了这么个重要的信息在高杉手里,正如男人所说,就算没有真选组这个变数,春雨别的舰队已经在高杉返航的路途上埋伏。   与其自己费力动手,不如先消耗了高杉的一些生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乐而不为?   “如、如你所言,我照做便是……”天人抓住椅子的扶手,额上冷汗划过脸颊,到了下巴尖,眼看就要落在刀锋上,男人眼疾手快地收了刀。   “合作愉快。”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了天人一眼。只是,很可惜不会有下次了……   春雨会堵高杉,高杉也必定不会就那样放了春雨的人回去,这艘属于春雨的船,大概在此之后,便是宇宙间浮游的残渣了吧。   男人转身向后方绑了船员正在待机的真选组队士走去,腰间村麻纱朱红的刀鞘在天人眼角的余光一晃,彻底熄了天人那一点想要奋起反抗的心思。   “土方先生,你越来越有攘夷浪士的风姿了。威胁人这种事情很顺手嘛。”冲田总悟看着走过来的男人,忍不住要挤兑两句。   “一直以来不都是那么顺手吗。”男人摸出蛋黄酱打火机,点了烟叼在嘴里,烟蓝的眸子蒙在灰白的烟气后面,与冲田总悟对上视线,“特别是你这个抖s小鬼。”   “幕府将倾,江户的治安警察也快成攘夷志士了,也没什么好注意形象的。”冲田总悟偏了偏头,忽然笑起来。   “笑什么?”男人没料到冲田总悟会只那一句话便完事,挑了挑眉。   “没……等着看好戏呢。”冲田总悟看了一眼一边的天人,忽然有些好奇,这场戏到底最终,高杉晋助准备如何收尾。   途经银时的病房,坂本在外透过玻璃只瞥了一眼银时的样子,便陡然一惊。随即脑海中闪现高杉把药交给自己时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他抱了手在玻璃窗前沉思片刻。   看这个样子,药的潜伏期已经过了,开始生效了。只是……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这不完全就是……   坂本忽地想通了半月前高杉为何要放银时去江户与真选组的那位副长见上一面。   难道,就是为了这个?那可真是……   明天就是和春雨对接的日子了,如所料不错,按照桂的性子,应该会和真选组谋划,趁对接时上船带走银时。   不,应该说,若桂有心一起观赏这出戏,应该会着意将真选组故意往那边引来。   抬手按上面前的玻璃窗,坂本看了看病床上因为术后打了镇静剂还在昏睡的银时,脸上一如既往的笑容,不免多了些许兴然。   镇静剂的效果,大概今晚便能过了。   “怎么,睡不着。”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反射了天花板上的灯光,新八拄在栏杆上偏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神乐。   “嗯。在想见了那个卷毛混蛋,要怎么才能平静地揍他一顿泄愤阿鲁。”神乐揽了揽长发,走到新八右边,向后靠在栏杆上交叉了十指伸了个懒腰。   “普通地揍他一顿泄愤就好了吧,就像你平时揍人那样。”新八回过头去,看着一楼偶尔有天人经过的空旷大厅,轻声笑了一下,“难不成你还要想个什么新的方法?”   “普通的揍他一顿就算了的话,这三年岂不是便宜了他阿鲁。”神乐眨了眨眼,仰头看着灯光如繁星般遍布的天花板。   “说的也是……”新八右手掌包住握拳的左手,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嘛,等见到了,总会有办法的。”   “唔,反正先揍个三分之四死,剩下的……”神乐抱着手臂眯起眼,“剩下的再说。”   “神乐,那样的话还没等你想好剩下要怎么办阿银就已经去三途川旅游了哦,不但没导游还不是往返票。”新八难得地吐起了槽,“话说回来,三分之四死的话你是准备鞭尸啊。”   “鞭尸有什么用阿鲁?”   “泄愤啊。”   “那新八你要不要一起?”   “请一定带我一个。”   “噗,哈哈哈哈!”两个人都笑起来,肩膀颤动,前仰后合。   只是这笑声吓到了大厅里经过的天人,左脚绊右脚差点自己摔下去的天人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两人,冷汗一冒,不禁加快了脚步。   “新八。”神乐笑够了便靠回栏杆上,冲着新八反抬起右手。   新八抬头便看到余光里那只手,自己也抬起手与那只手掌交握:“嗯。又要一起并肩作战了啊。”   “分道扬镳什么的,还是稍微有点寂寞啊,”神乐笑起来,“不要再有下次就好了阿鲁。”   “不会再有下次了。他要回来了。”新八转头,目光穿过了大厅空旷的空间,从对面二楼走廊的玻璃窗望出去。   神乐想起那个很久没见的银白色邋遢卷毛混蛋,忍不住笑得更多了一份真心。   “伊丽莎白。桂先生没有和你一起吗?”   属于攘夷志士桂一方的众人正在飞船上待机,驾驶舱里的驾驶人员开启了自动模式,转头与刚刚进来的伊丽莎白打招呼。   *桂先生有别的约定,说是去看戏了。*伊丽莎白举起白板,走到驾驶人员旁边看着面前满步一堆数据的大屏幕。   “这种关头去看戏?”驾驶人员有些疑惑,要知道出发前桂可是一再交代,此次绝不能有任何闪失的,怎么到了紧要关头,自己又不在。   *说是一场必须HE的戏,不能HE也要强行HE。*伊丽莎白再一次举牌,他也不是很明白桂这话的意思,但这不妨碍他理解桂话里的决心。   “诶,难得见桂先生有这样的决心啊。”驾驶员想起桂一派严肃地说这句话的样子,乐呵呵地笑起来,扭开了身旁的水壶一口口喝着水,“除了攘夷和肉球,这大概是最执着的一次了吧。离开自己士兵可是大将的最大忌讳啊。”   也就是说,为了那场戏,桂先生不惜自己战斗也要看到HE吗?伊丽莎白没有把这句话亮出去。   那样的就已经不再单纯的是场戏了吧……   *这边也要好好解决问题,别给桂先生留下后顾之忧。*伊丽莎白将白板竖在了驾驶员面前,却是不知道一不小心戳到了驾驶操作平台上的哪个按钮,平稳的飞船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搞得驾驶员差点把还没来得及吞咽的水喷出去,又被呛了一口,这种时候又不敢擅离职守,只能憋着不敢咳,飞快地操作起界面试图稳住震荡的飞船。   等差不多解决了飞船的问题,被呛了一口水的驾驶员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却发现驾驶舱里早没了伊丽莎白的影子,回想方才白板上的话,驾驶员笑起来。   这才是最大的后顾之忧吧,还没见到春雨就差点葬送在自己人手里…… 第33章 叁拾壹   实话来说,对于高杉把他们几个,不……是她和武市变太平留在了这艘船上协助快援队的商人,而自己却是什么也不说去了别的船上这件事情……来岛又子有点小小的怨气。   “话说,前辈。万齐那个混蛋被晋助大人安排到哪里去了?”来岛又子站在舱门边上,等着今日和春雨对接。待会要放下横板的地方便是这里。   “大概是安排在了别的地方。”武市变太平僵着一张脸转头看了一眼一旁受不住一脸不满的来岛又子,终究是没把“万齐可能跟在高杉身边”这种猜想说出来给来岛又子听。   “仔细想来,跟在晋助大人身边这么长时间,我们和万齐三个人能一起完成某件事情,还真是几乎没有呢。”来岛又子一遍遍地调试着手里的枪。   “晋助大人有他的考量,能得他如此信任的心腹不多,人手不足,一次任务中分散开来也是常有的事情。”成功地让来岛又子不再追问河上万齐的去向,武市变太平转头回去。   岂料因为他话里“心腹”二字又戳到了来岛又子仅剩不多,一对上高杉又爆棚的少女心,转瞬间一旁拿着枪对敌杀伐果决的“神枪”就变成了一脸娇羞,不忘捂脸忸怩,连背景板都变成了有别于船舱板的少女粉的花痴……   “哎呀,前辈真是!说人家是晋助大人的心腹什么的,其实也没有前辈说得那么好啦!晋助大人只是稍微有一点器重人家啦,一点哦……”来岛又子满脸羞红,双手托腮却忘了丢下手里的枪,于是整个人画风就变得迷之古怪。   武市变太平眨眨眼,偏头过去看来岛又子时忍不住开口:“不,我说的是‘心腹’不单是指你一个……话说又子,时间到了哦……”   话音未落,二人中间的舱门已经向上升起,临时用来对接的横板也已经想外延伸出去,在与春雨前,舱内暂时的氧气外泄,让门边的两人感到了些微的缺氧。   虽说是横板,但毕竟是在宇宙里,说到底还是封闭式的一条廊道,用于连接两艘在宇宙中短暂对接的飞船,自带了生成氧气供生物呼吸。   成功的对接带来的是脚下飞船的一阵轻颤,门边的两人扶着舱门边镶好的栏杆站稳,调整了呼吸看向完全没了舱门阻挡的另一边——春雨的飞船。   高杉临走前,和两人交代过:注意对接的时候。   虽然两人对高杉的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不妨碍他们对此起个戒心,提防一些。   春雨负责对接的人也是正站在对面飞船的舱门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额间不停冒汗,通道接上了也不见走过来。   这似乎,和预想中春雨对那个从魇魅内研究出来的所谓“永恒”的急切态度有些不同啊。   武市变太平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果然是需要注意啊。   早就收拾好一切的春雨研究团队此时也到了门边,看着对面属于己方的船队,悬了将近大半年的心终于落了一半,个个脸上都不自禁地露出些微的笑容来。   只是,无论是来岛又子和武市变太平两人,还是此刻门边等待回归的天人研究人员,显然都没料到,此时此刻,船上的坂本授意打开了另一扇舱门,引了这场精心准备的大戏的演员,登场。   “我就说怎么那么轻易就就从那边过来了,连守备人员都没看到几个……”男人握住长刀的刀柄,一点点拔出藏在鞘内的寒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舱内的双方已然是剑拔弩张,雪亮的柄柄刀刃让人觉得空气都无端凝结起来。   比起真选组个个做好了准备才和来岛又子他们对上,来岛又子和武市变太平明显是带着一堆人,见了真选组忽然出现,迅速从惊讶和不解中转入战斗状态的。   两人正要开口质问男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却听见耳边响起坂本满是笑意的声音:“两位,人是我放进来的。但他们是演员啊,高杉安排了一场大戏,还要请你们配合,将他们的人留一些在原地才好啊。”   “当然,也一定不要忘了让真选组的副长能够继续前进。他可是男主之一啊。”   本来听到了挂在耳边的耳机忽然出了声,来岛又子开口就要打断坂本的话,可奈何听了话里提及高杉,又说这一切是高杉安排好的,来岛又子烦躁地撇撇嘴:“啧!那家伙,不是晋助大人,还敢对我发号施令……前辈,了解了吗?”   “了解。只是,又子……”武市变太平走到来岛又子身边,持剑的手有些颤抖。   “前辈?”来岛又子皱了眉,手里的枪早已上好蹚对准了对面的真选组,如有异动她便立刻扣动扳机。   “萝莉变成御姐了……前辈我很是痛心啊……”武市变太平抹了抹泪,刀尖调转方向,对准了众人中间正绕着自己一缕头发玩的神乐。   来岛又子在明白了武市变太平成了这般模样的原因后,忍无可忍地抬手,当头就给了武市变太平一枪托:“去死吧!你这个变态萝莉控!”   可惜习惯了来岛又子突如其来地枪托之后,武市变太平淡定地抹掉了额头上的血:“都说了很多遍了,又子。我是女权主义者,不是萝莉控。”   “谁管你!好好给我拦住这群人啊!”来岛又子瞪了一眼武市变太平,看向对面的真选组众人,“你们既然上来了,就一个也别想或者再回去!鬼兵队不是吃素的!”   “是妖刀红樱那个时候……”新八看了看对面两人,暗暗抬手搭上腰间的洞爷湖,攥了攥手掌,看来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过去了,他偏头看了一眼神乐,两人相视一笑。   “土方先生,这点人数挡不住我们所有人,留下部分人来,我和神乐会负责拖住那两人。”新八上前两步,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刀,留了洞爷湖在他腰间。   “不先去吗?”男人偏头瞥了一眼斜后方的新八和神乐,微不可见地皱了眉。   这里该让两个小鬼先去吧。不管怎么说……他自己也算是不久前才见过……   “主要战力有限,土方先生。现在和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的大概还不是主力,后面应该还有人,不能耽误时间。”新八抬起左手轻轻搭上腰间的木刀。   迟早都要见,这里还是以效率为先吧。   “是啊,蛋黄酱副长,这点人我们会尽快解决后追上来的。你还是先去吧。”神乐挺胸抬头,昂了昂下巴,看向对面的来岛又子,嘴边扯起一抹并不友好的笑来,“你说是吧,平胸女。”   “你说谁是平胸啊!臭丫头!”如同禁忌一般的词闯进耳朵里,来岛又子忍不住原地化身咆哮帝,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一颤,一颗子弹直向神乐在的地方去。   神乐提起手里紫色的伞要去挡,谁知那子弹却在半空中被叼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麦秆的冲田总悟接下,正正被他手里的菊一文字剖成两半。   “走了,土方混蛋。磨叽磨叽地,烦死了。”冲田总悟没收刀回鞘,反是直直将刀刃抵在了男人后颈的发尾,“不然的话就只好先送你去黄泉一游了。”   难得地眉心一跳,男人忍下跳起来揍冲田总悟一顿的冲动,收回停在新八和神乐身上的视线:“全员!分做两组,一组留下协助,一组继续前进!”   终归他还是鬼之副长,该做决断的时候不会优柔。   队士自觉分成两组,一组留在原地,一组随男人和冲田总悟迅速突破面前来岛又子等人地阻拦,继续前进。   他们不能等鬼兵队增援,只是这一艘船上的人还好说,再多些可就不成了。更何况如今他们还不知道术后的银时是否清醒,可否自主活动,要是不能还要分了人手照顾。这种时候,自然是要抓紧时间。   穿过长长的廊道,一行人又减少了些许,通往中部大厅的门近在眼前,男人不禁放快了脚步,他知道那门后定然有更多要阻拦他的人,只是他坚定了决心,这次绝不会在原地停留。   在大厅里的人人数比男人预想的要多,大概是高杉为了以防万一故意留在这船上的,男人转了转右手手腕,将刀锋偏向斜后处,左手虚按刀柄尽头,脚下滑开步子与肩同宽,膝盖弯曲,微微附身,却抬头盯住对面持刀的一众人。   他烟蓝的眼眸里早染上了狰狞的色彩,尸山血海里打滚,闯出来的气势一丝不剩的被放了出来,还没等有什么具体的动作,就逼得大厅里阻了他去路的鬼兵队成员齐退一步。   男人身后,冲田总悟吐掉了嚼在嘴里的麦秆,浅栗色的长发被甩到身后,长刀握在手里,虽无任何动作,气势上也没输了男人。不,若是单论起那一身的血气——   他或许更甚男人一筹。   大致点清大厅里的人数,冲田总悟正要开口让男人无需理会此间阻碍,只需穿过大厅去寻万事屋老板,大厅里的鬼兵队忽生异动。   后方靠近通向船前部的廊道处,起了内讧……   球状的炸弹忽地自那出飞起,各自落进鬼兵队队士之间爆炸,炸弹熟悉的形状让男人眼前一亮。   “土方!趁现在,快过来!”桂用刀背放开向自己刺来的几柄长刀,及肩的长发被爆炸所引起的气流吹得胡乱纷飞起来,他向男人招手,此时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土方先生,你随着桂去吧。这些玩具……”冲田总悟提了提手上的长刀,走到男人身边,一偏头,长刀直指前方,嘴角勾起一抹男人颇为熟悉的笑,“就送给我好了。”   男人松开微蹙了一路的眉头,扯一扯嘴角轻轻一笑,抬手在冲田总悟肩头一拍:“送你了!”   脚下没停,男人迅速顺着桂打开的缺口一路向对面的廊道口去,身前的刀刃阻不了他半分,身后的刀刃不用他来操心。   他一往无前,是要去往他该去的地方。   “桂,你从什么时候就在这里了?”男人挑开面前的长刀,跨一步到桂旁边,转身格开身后袭来的几柄长刀。   “几天前。”桂揽过纷乱的头发,又摸出一颗炸弹来。   男人瞥了一眼桂,完全没发现桂身上什么地方可以塞那么多炸弹还不被人发现。   从前方正正劈来的长刀停在了半空,冲田总悟接替了男人的位置守在门前,桂也扔出手中的炸弹,解决了欲要阻挡他们去路的鬼兵队队士。   “走了土方,抓紧时间。”桂拍了拍男人的肩,转身便奔跑起来。他抿了抿嘴,虽然在此处帮了男人一把,可依然改变不了他是这件事的半个帮凶的事实。   “嗯。”男人也没犹豫,转身便跟上了桂。   说来奇怪,这条路没什么守卫,男人看了一眼自己斜前方几乎将唇抿成了一条线的桂,敏锐地察觉了些许异样。   “桂……”男人握了握手中的长刀。   “银时就在最前方的大厅里,”桂没有回头看男人一眼,反是攥紧了左手手掌,“土方,我能帮到你和银时的,只有这些了……”   男人听出来桂话里藏了些许欲言又止的意味,只是很遗憾,到了现在,他依然没能推测出高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尽头的大厅里会有什么?会是什么状况?每接近一步男人便愈是想要皱眉。   那门内有什么东西的存在,让他忍不住要一探究竟,又从心底深深地想要避开,那一定不会是什么他想见到的场景。这和之前在那个肥头大耳的商人那里见到白之前的感觉有些像,心里在打鼓,他却不想退缩。   桂在数秒前告诉他——银时在那里。   或许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将将停在入口处的男人沉着地环视了整个大厅,正是对面的高台上那个只在资料里见过的褐发天然卷看似友好地对他挥了挥手,隔得太远他无法分辨那人脸上笑容的真伪……只是,在此处以逸待劳的,竟不是高杉吗?   没见到预想中的场景,男人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收了刀走到一边的桂——诡异。   传说中的攘夷志士,那四人时隔十三年竟要这样重聚吗?男人眯了眯眼,大厅里没见银时的踪影。   只是没等他转身询问桂,或是质问高台上的坂本,从旁侧一完全看不出有门的痕迹的地方,一道门缓缓升起,机械齿轮大概是长久不曾移动过,有细碎的金属锈抵抗不住机械的力量被磨得细碎,簌簌掉落的声音穿透气氛诡异的大厅,闯进男人的耳里。   门后是一片漆黑的通道,却又有点点苍白的紫色光斑浮现,那光斑发亮,隐隐显现出一个人形,隔了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那光斑的形状映入眼帘大概是莫名觉得眼熟却不知其意的纹样。   那是……   那是?   那是!   土方从不信天意弄人,这次却是有些信了……   那明明,是数日之前他见了银时时,银时身上暗淡了光泽的——   魇魅。   门终于升到最高处,再没了之前机械运转和金属锈掉落的声音。男人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手里的长刀刀锋一偏,此刻他已明了,此事无法善了。   桂抬头看了一眼门内迈着有些机械的步子走出来的银时,亦是明白了那颗药的具体功效。余光里属于刀锋反射的银白色金属光泽一闪而过,他暗暗咬了下唇的内侧。土方……   这时候,坂本还保持着面上的傻笑,只是墨镜下的一双眼,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早没了笑意。   他深憎着自相残杀,就算此刻的情况,他也算是帮凶只一。 第34章 叁拾贰   银时此刻内心活动比较丰富,奈何他身上控制身体各项机动能力和语言能力的神经在那颗药开始起效之后就成功地宣布独立,脱离了大脑控制……   于是他只能一张面瘫的脸,一副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又被限制了说话能力,站在这里……看着十数米外的土方,偏转了长刀。   他忽然记起大约半年前他被魇魅控制毁掉了钢铁的舱室和高杉对打的那一次,高杉问过他的话——   那么长的时间了,你难道就没有和他动过一次真格的?   看、大、戏!原来是准备这么个看法!   银时立时便想与高杉打一架,最好能就此一刀削了那个从最开始便和他相互看不顺眼的矮杉。可惜……以他现在的状况,只能是想想罢了。   视线所及之处还有桂的身影,银时这算是明白了现在这一幕到底是哪些人的功劳,此刻他内心忽然间平静了了下来,脑海里反复重叠,内容不同的弹幕终于只剩下了四个鲜血淋漓的大字——   交友不慎!   而土方显然不能从十数米之外银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此时此刻银时丰富的内心活动,他只觉得手掌握住刀柄的部分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粗砺的刀柄被刀身坠着,似乎下一秒便要脱手而去。   所以才说,命运是个过于顽皮的熊孩子,不仅悲喜无常,还喜欢捉弄人。   如此不讨喜。   “土方。”桂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坂本,最终还是决定稍微给即将上台演一场大戏的土方剧透一下,这个决定来自他难安的良心……   “那还是银时,天人如今已经回了春雨。”为了魇魅而来的春雨已经回归,而银时如今却是这幅样子。桂只是想提醒土方……而他?他这样做,不过为了能让银时少受苦罢了。   “首先要活着,其次要完好无损的,最后要不多不少的,”男人将长刀换到了左手,在裤腿上抹去右手心里的汗,“回去。”   他回想初识之时他与银时在那屋顶上对打,银时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如昨,桂的话他听在了心里,他对面的是银时,而这样的状况,他该做的绝不是和银时相互厮杀,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他还没弄清楚。   例如,为何天人已经得到了魇魅,银时却还是这个样子;例如,为何来路上见到他们的鬼兵队皆是惊诧不已;又例如,桂为何是那模棱两可的态度……   不过,有一点,他好像是明白了。这几个传说中的攘夷志士,是准备了一场他这个演员即兴发挥的大戏,准备看个够本啊!   “土方,做好觉悟。”桂看着对面的银时架起长刀,滑开步子,那是他最熟悉的,属于银时的状态,也是战争时代他最经常从对方身上看到的,“现在的银时,没有留手的可能性了。”   “我也不是沽名钓誉的啊,至少,还没软弱到要那个大病初愈的笨蛋留手的境界。”男人将长刀攥在手里,唇边绽开的笑狰狞起来,微微前倾的身体分明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躲不掉这场胜负。只要打晕那个笨蛋带他走就好了吧。反正如今‘魇魅’已经不在他体内了。”   “你们想看戏的话,就好好看吧!”   实话来说,从内心深处男人自己也很想和银时真正的较量一次。只是阴错阳差他的想法未能实现,就发生了诸多变数,连同二人看似水火不容的关系一起,一转眼就走上了一条他前半生从没想过的路。   一条他走了这么久,从没想过回头,或者转弯的路。那个选择,大概和当年在武州时,选择了要上京,一样重要。   重要到没有那个选择,就没有如今的土方十四郎。   这场打斗并没有男人预象中的艰难,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地碰撞,彼此挨着从不同的方向抽离……除了声声入耳的长刀摩擦的嗡鸣让人有些头疼,再无更多艰难……   至于原因。大抵是银时,三年来异常消瘦,以及如今的——大病初愈。   愈?属于魇魅的标志还在,现下刀刀起落没留得半分情面。面前的银时,分明还未愈才是。   思及此处男人在嘴角勾了个微苦的弧度。只是瞬间的分心,他对面银时便手腕一翻,手里的长刀以刁钻的角度调转了方向刺去,正好压着男人的反应时间,从颈侧擦过,留下一条血痕。   便是从这一刀开始,男人有些抵不住银时的招招式式了……   他顾不上颈侧的疼痛,也不愿真的就和银时以命相搏,手里的长刀不自觉地偏离了银时的要害处……只是,按着银时现在的状态,那刀在银时手里,招式只会一招比一招更狠。   控制了银时的东西,可不在乎男人的性命。   啧,高杉。你们这三个混蛋到底要干什么啊!银时眼睁睁看着手里那刀,一次次堪堪擦过男人的皮肤,带起鲜血和破碎的布料……   不能这么下去。   银时很清楚自己身上的咒文不来自“魇魅”,手术过程中一直清醒的他知道那东西早被那群天人取走了,如今他这样的状态,只能是高杉和坂本动了什么手脚。   手里的长刀再次和男人手里的长刀架做十字,刀锋和刀锋相接的地方相互切出了缺口,两人握刀的手都因过于用力而颤抖,手腕酸痛。   银时和男人隔着“十字”对视,他忽然发现男人的眼神里藏着兴奋,一闪一闪地……   喂喂,现在不是兴奋的时候好吧……土方君。   银时忽然有些怕了男人这种流氓精神,正如当年他混在楼顶一堆丢人的攘夷浪士里看着男人和佐佐木异三郎在底下打得狼狈又不失潇洒。   他会有那瞬间的心悸,为了男人那种比他更坚定的理念,比起他十三年前将腰间的刀换做木刀,那时从武州上京来的男人,从未放弃过手上的佩刀。   这一点,他始终欠缺了。   但也因此,如今的他,学会了更多的东西,然后再没想过,要两全其美。   为了得到什么,就要放弃什么。   比如……银时自己所选择的,独自背负。   桂在门边负手而立,一直看着场间的银时和男人打到现在。   男人格开长刀,退了数步,肺里仅存的些微空气让他呼吸更加急促起来,汗水从眼睫上滴落,一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下一秒他没有看到预想中刀尖逼至眼前。   正是诧异的时候,男人却见银时伫立在他五步之外,握刀的手即使只是握住刀柄,并没有架起长刀也在轻轻颤抖。男人皱了眉,压下心间忽然的疼痛,抬眼去看银时。   他没能从银时的眼神里看出一个焦点,只是恍惚间觉得银时此刻,或者说是有那么一刻并没有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现今作为对手的他的身上。   可惜,银时没给他思索这个问题的机会,仿佛是身体自行察觉到了不适,再次交战时,长刀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刀锋的铮鸣又是不绝于耳。   方才的银时……那么一瞬间,和桂对上了视线。于是负手而立的桂愣了一下,敛下眉目,悬着的心终于落进了肚里。   他转身离去,没再在这里将这场打斗看下去。他想,他大概,已经预知了结局。   知道了结局的戏……不看也罢。   坂本从场间两人的打斗看出了一种迹象,那种迹象让他对高杉的目的感到疑惑。   所谓的检验资格,真的就只是看那两人这样打一场便完了?   “银时要赢了。”坂本退了一步,让自己更接近身后那块竖立的屏幕。高杉坐在屏幕的另一边,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啊,银时要赢了。”高杉稍稍抬了下巴,笑。   坂本猜不透高杉的意思,只能根据自己的猜想,问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这样就可以了?”   “我还没承认那份资格。你也还没有吧,坂本。”高杉坐直了身子,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隔着一块屏幕,坂本也忽然意识到还少了些什么。他看着场间的两人:“高杉。就算我们是战争里苟延残喘下来的孤魂野鬼,在这人世间,也还要以鬼的眼睛来看待一切吗?”   “幕府已经完了。”   “恶鬼,会有属于人的眼睛吗?”高杉嗤笑一声,显然不打算顺着坂本的话走,“坂本,别开玩笑了。鬼不需要同伴,那份资格……”   “你的意思是,那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吗?”坂本眼睁睁看着银时一个横斩,男人堪堪躲开去,而银时却是收不住剑势,长刀直接划裂舱壁,灰白的烟尘蔓延,模糊了其间的两个身影。   “除非……”高杉给了那样一个可能性,只是话到一半他忽然间又不准备说下去了。   场间银时手上的长刀已经几次擦着男人的颈侧划过,而每一次男人的躲避显然都比上一次更加吃力。   “高杉,鬼是不会败给另一只鬼的,他们之间只有生死存亡,或是相互束缚。你又何必要再造一只鬼……来束缚那已经沾染了人气的鬼呢。”坂本摇了摇头,难得认真地说了这样的话,“让鬼,回归于人,不好吗?”   “那不是束缚。至少束缚了银时的东西的不是那亦人亦鬼的身份……是……”不知道高杉透过屏幕看到了什么,他忽然笑出声来,“时间到了。坂本。”   “时间……”坂本眨眨眼,正要在心下慨叹高杉那一如既往的话只说一半的毛病要不得,却忽地察觉了——那是属于遥远的从前遗留下来的直觉——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两边逼近。   他猛然回头,看到灰白的烟尘在眼前散去,两把长刀各自破空而来,目的却不是身在此处的他……   屏幕碎裂时飞溅的玻璃片落了满地,坂本看着一左一右两个架着长刀的人,忽然间,觉得不枉此行。   “高杉!敢问这结局你还满意吗!”银时身上那紫色的咒文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脸上的笑狰狞得让和他近在咫尺的坂本想笑又想骂。   黑了屏的屏幕没了高杉的影像,不过转眼之间那后方落下一层幕布,高杉的影像重新出现。他嗤着让银时看了便情不自禁想打人的笑,轻描淡写。   “导演是不会对自己安排的戏有任何意见的。”   “哦。看来你还是很满意的啊!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把蠢马丢在这里监工,自己却跑掉?”银时可不打算好言相对。   “嘛嘛,金时你先冷静一下好吧。你现在这个动作很危险啊。”坂本在高杉回银时的话,然后将两人的对话发展成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吵之前适时地开口插了话,顺手又屈指弹了一下横过自己耳边的长刀,“我只是区区一届商人,要是伤到了怎么办?”   所谓时间,是指这个啊……   “我一向没有对帮凶留手的习惯。更何况你这半个鬼不还留着那点谨慎么?伤了也活该。”银时挑挑眉,对着坂本的时候面色稍缓,嘴上是那样说的,手上也顺势收了那长刀。   男人这时候看着银时有些丰富的面部表情,也不插话,随着银时收了刀。   “这药效刚刚完全消退,你这时间也真是把握得好。”坂本伸手拍了拍银时的肩,却是转头去看土方:“挺有默契的呀!金时!” 第35章 叁拾叁(完结)   一种嫁出去的姑娘带着夫婿回了家去见兄弟姐妹的荒诞感伴随着坂本的这句话涌上银时的心头,银时眉心突地一跳,恍惚间像是恼羞成怒。   “这场闹剧要是结束了!蠢马你就赶快给我——从、哪、来、回、哪、去、啊!混蛋!”银时一抬脚踹开正好当了半个屏幕的坂本,额角青筋一鼓,抬眼去看隔着一块屏幕的高杉,扯着嘴角握了握手掌间的刀柄,“又平了啊……”   男人正来回打量着一旁倒下去后便装死的坂本,却听得银时这莫名的一句话,便带着些许疑惑转头回来:“怎么了?”   “我和这家伙,又是胜负未分啊。”银时扬了扬下巴,对男人示意了一下屏幕上高杉那张笑得欠揍的脸。   “错了,银时。”高杉亦是抬头,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什!”银时从高杉的笑容里看出了高杉隐藏了什么东西,只是高杉算得太巧,银时刚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就那样被飞船的剧烈震颤打断了去。   从这大厅里二楼边上的玻璃窗,橙红色的光忽然透进来,它停留数秒间,飞船的震颤一波接着一波。   银时一把抓住了那毁掉的屏幕一角,倏忽间记起那一日高杉对春雨的研究团队的态度。   他就知道高杉那个家伙不会就那样便宜了春雨!   高杉这是借了魇魅引春雨上钩,解决了在银时体内的魇魅,测试了男人的那份资格,顺手除掉了长时间以来看不顺眼的春雨研究团队……还成功地把这份“功劳”嫁祸给了借春雨登了这船的真选组……   啧!还是那么老谋深算啊!   飞船终还是停下了震颤,银时抬眼时目光遇上了男人那分明也是想通了一切关键点的眼神,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不管怎么样说……他在一个月前见男人的时候,好歹也算是对高杉的半个目的有了些微的猜想。如今发展成了真选组给高杉背这个黑锅的结局……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看来都被摆了一道啊……哈哈哈……”银时干笑几声,面对男人,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他身上因为药力作用而出现的深紫色咒文已经完全消失,除了腰间还横着一把真正的长刀,他和原来的样子并无不同。   男人环顾了一圈这个因为方才一场打斗而满是狼藉的舱室,抬手抹掉自己脸侧伤口渗出的些许鲜血。他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回银时的话,有那么一瞬间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了下去。他默默点了烟,狠狠地吸一口,狠狠地咽下去,直到那烟燃了一半他重新抬头去看银时的时候——   才发现银时已经看了他许久。   “……笨蛋。”   男人夹住香烟的两根手指一颤,半敛下眼帘笑起来,嘴里念了一句让银时莫名恼火又莫名松了一口气的话。   “谁是笨蛋啊!你个肺癌患者!”不到半拍银时就找回了那种和面前这个人话不过一句就要吵起来的熟悉感觉。   “和真的有糖尿病某个天然卷笨蛋比起来,肺癌只不过是一种可能性。”男人挑了挑眉看着银时,方才那沉默所带来的尴尬,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和面前的人斗嘴了。   “为了糖分大神,糖尿病什么的阿银心甘情愿!”提到糖尿病可算是戳到了银时的痛处。   “我说,金时……你刚才那句话变相承认了你是笨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一旁了的坂本插话进来,然后成功转移了银时的怒火。   “你给我好好发音啊!蠢马!再说这里天然卷也不是只有阿银一个,不是还有你么!”银时一把撂倒了坂本就是一顿痛揍,“再说我还没和你算这次帮凶的账,你倒是不赶紧跑还敢杵在这里……”   男人显然没想到那个只存在于资料上的坂本辰马会……嗯,画风如此清奇,这时候便看着与原来并无二致的银时痛揍老友,也没再开口。   “哦呀,老板你和土方这边已经解决了啊。”冲田总悟走进大厅的时候对着一片狼藉毫不意外地眨了眨眼。   “啊嘞……”银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将半死的坂本丢在一边转头过去,入眼处的冲田总悟一身红衣,浅栗色的短发也不在了,取而代之地是长过腰际的马尾,倏忽之间有些来不及反应。   他又回头去看男人,没有见到男人额前M型的刘海,于是恍然。他是缺失了四年的人,而直到现在银时才真的察觉到世事变迁。   “不对……等一下!总一郎也在这里的话……是不是我家的两个小鬼也……”银时后知后觉地觉得这时候见到神乐和新八铁定要糟,他当年走得那样突然,而一个月前又从男人那里得知神乐和新八在江户大闹了一场……   “哦,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和新八(神乐)的存在啊(阿鲁)。”两个被黑气包裹的人从冲田总悟的背后一左一右地出现,一个提着紫色的伞,握了拳活动着手腕,指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另一个手里还握着木刀,伸手去扶鼻梁上的镜片时凌厉的眸光让人胆寒。   “已经在了。”冲田总悟摊开手耸了耸肩,满是笑容的面上浮现出看好戏的神色。   冷汗在下一刻遍布了银时的整个后背,他有些没来由的腿软起来。面对两个盛怒的孩子,他的心虚不同于对男人那样,而是说不清愧疚要更多一些,还是庆幸要更多一些。   “等一下!不要一上来……就判死刑啊!至少给个申诉的机……”银时摆着手后退两步,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他可不想时隔四年一上来就重温被自家的孩子混合双打的滋味啊……   “申诉?”   “小银的意思好像是我们冤枉他了一样阿鲁,新八,该怎么办呢?”   “不承认的话就只好刑讯逼供了吧。先打到个三分之四死。”   “还可以顺手鞭尸阿鲁。”   银时听着这段对话忽然间后悔起自己方才的那句话了……好像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一般,话题已经奇迹般地跳转到鞭尸了啊!这是什么国仇家恨……啊呸,深仇大恨啊!   “总一郎君,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快点阻止神乐啊!”银时可没办法用他那一身的本事去应对神乐和新八,这时候便只能求救。   “这个嘛……为了不受到迁怒,老板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冲田总悟无辜地冲着银时摆了摆手。   “土方……”银时又退了一步,回头去看一边的男人。   “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男人转身过去又点了烟,眉眼间的温和被缭绕的烟气遮蔽,他笑着,“自己酿的苦酒,就自己尝。”   “小银(阿银),觉悟吧!”已经走到了银时面前的新八和神乐也笑起来,不过笑得让银时一阵后背发凉,他咽下一口唾沫。这一次没等他再次开口紫色的伞和木刀便落了下来。   “擅自消失很好玩是吧!”   “假死的游戏是不是很有趣啊!”   “区区的天然卷混蛋……少自以为是了!”   ……   落在身上的攻击其实并无多少力道,银时听着两个孩子喋喋不休的念叨,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眼底细碎的哀伤也渐渐融化在浓厚的笑意里,如果这时候他抬头,新八和神乐就会发现,银时的眼底波光粼粼,除了最柔软的笑意,再无其他。   高杉,你要检验的资格,其实不是作为敌人或者昔日挚友的爱人的资格。而是作为人来说,能和银时一同背负些什么的资格吧。   还在大厅里的坂本偏头,去看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开了链接的视频画面。自言自语。   “我能从如今他们的身上,看到战争时代我们的影子。信赖,相互托付,相互背负……”   ——THE END 第36章 【番外三】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   〖壹〗   这地方比土方想象得要简陋,他只觉得每落下一步去脚下腐朽了的钢铁都可能撑不住他的重量,让他就这样一脚空了掉下去。钢铁的,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这大抵是个连细菌也不愿意过多滋生的地方,大多的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许是时间长了,就连漂浮也不屑起来。   生铁的味道混着林中湿润的气息一起灌进鼻腔,恍惚之间让人以为自己身处血海。   土方伸手抹了一把身边大半腐朽的钢铁,仰头从风化镂空了的天花板望出去,望见冬日里阳光三千丈,蓝天一碧如洗。   “呼——”   叹息时被呼出的白汽升腾,消弭于无形。   除去他本人,此间没有温度。他多少有些难以想象,在这样的地方要怎么生活三年。要怎么才能孤独的,和那个随时要与自身意识争夺身体的所有权的机械,抗争,博弈……从不放弃……   土方停在一颗钢铁的圆柱旁,伸手碰了碰那上面一块明显的灰尘被蹭掉的地方,又低头看脚下比旁边尘土更薄的一块地面。他后退两步,偏着头看这个地方,想象着几个月前,有一个和他自己同样身量的人,踉跄着走近,靠在柱上,脱力跌坐,大口喘息。   啧。   他忽然怀疑三年前,他不曾强行留下去屯所里和他道别的银时,究竟是对是错。   为什么没有呢?   因为换做自己,大概也不可能被留住吧。   比起将这些危险和不确定的东西留在最不可失去的人的身边,比起将自己脆弱挣扎的一面暴露给那些一直相信自己的人,比起让那些关心自身的人整日为自己心惊胆战……不如让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死去。   死在无人能知的地方,期待着和体内的“魇魅”同归于尽。   若是那灭世的罪责真要有人来买单的话,不如就让自己一力承担。   这个责无旁贷的认知,究竟是从哪里来得呢?   “真是个混蛋。”土方蹲下去,看向柱子。仿佛哪里有个精疲力尽的卷毛,还会苦笑着和自己斗嘴。   到底谁是混蛋啊,土方混蛋。   “当然是某个自说自话,把该背负的,不该背负的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混蛋了。”土方看见银白的天然卷蹭了些铁锈,有些灰暗。   那不是你自己吗?副长大人。   又是带着调侃味道的话。这时候银时荧红的眼睛里会泛起一层狡黠的光,看得人心头一暖。   “啊,所以我才会就那样看着你离开的。”土方伸手想要拂去那些颗粒状的铁锈,手伸到一半,又停下来,“我都忘了你现在不在这。”   因为我承诺过会回来吧。就算现在不在这里。   银时大概还是那个坂田银时,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说着让人火大的话,做着令人难以捉摸的事,在不经意间,就让人再也离不开他。   土方收回手:“大概从来没有人,想过会被你欺骗这种事吧。”   所以就算是你用一种诀别的口气和我道别,许下一个承诺,我还是会坚信。   “我要走了。回去了。”土方起身来,“去那个再会的地方。”   银时看着土方,只是笑,不言语。   “就算你要食言,只要我实现了那个承诺。也就可以了。”土方忽然想起这些年,从来都是坂田银时擅自闯进他的生活,翻乱他生活里本该井井有条的一切,又让他甘之若饴。是该换一换设定了,就算坂田银时的生活里本就一团乱麻,乱无可乱。   “我走了。”土方闭上眼,再睁眼,眼前只有空空的地面,和比起周围来薄了些的尘埃散落。   我们都不会挽留,我们只会追赶。走在不明终点的道路上,一味前进。   歧途,有歧途的奇景。   正道,有正道的无趣。   而一条道走到黑,未必不是将歧途,走成正道的办法。   〖贰〗   白在第三个冬天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有着银白色天然卷,萤红色瞳孔的人。他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又有天渊之别。   就像此前他得到的答案一样,他无法准确的说出那个名叫坂田银时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人和他设想过的千万种样子都不同,但不知什么地方却又和那千万种样子都有相同之处。   那是个很坚韧的人。   不是外表或者行为给人这样的感觉,而是整个人的气质,带着一种由内而外生出的无来由的“可靠”感。   白不是没有嫉恨过这个人叫土方先生记了这么长时间,等了这么长时间。明明长着同样的一张脸,为什么他就注定不如一个生死不明的人呢?   可那些不甘心,那些不平不静,全都在见过那一面之后烟消云散。   白觉得土方先生说的是对的,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代替或者成为坂田银时。用语言来形容的话——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或许那并不是个完美无缺的人,但白能凭借他阅人无数的经验,从银时身上看得出一些东西。   他觉得自己要是因为对手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战而败,那并不是多值得在意的事。   第一次见的时候,银时身上有深紫色的诡异咒文,大抵那和他离去又出现有什么关联。   后来再见的时候银时身上便没有那些咒文了,白底蓝云纹的和服,一把不知道为什么刻着“洞爷湖”三个字的木刀挂在腰间。嗜甜如命,不务正业,偶尔在真选组出现,总是一副奔四大叔的样子。   和第一次相比,不变的只有那就算收敛,也依旧带着压迫感的气势。那是白能从银时那双清明的瞳孔中读出来的,藏不住。   白还是住在真选组,只是白日里除了周末,都在志村家的到场学习道场剑术。银时回来之前,他见过的志村新八和神乐姑娘,也和第一次见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   土方先生的话,也有很大的改变。   虽然在屯所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但无疑脸上的表情多了起来,整个人也更加鲜活,出去巡街的频率也比以前高,有时候一改克制的样子,喝得满身酒气,甚至夜不归宿。   至于去哪了,自然是不必问。   春之后,江户的樱花应时而开,白提前一年埋在地里的樱花酒到了可以启封的时候,只待赏樱那日,与好酒之人同饮。   〖叁〗   第三次赏樱,或者说,是在土方记忆里留下了深刻映像赏樱,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整个真选组和万事屋都在,虽然吵吵闹闹地,但还有个团圆的样子,也有人陪他喝那杯赏樱的酒。那年酒里落了凋零的樱花瓣,能品出几许花香,甜得沁人心脾。   第二次真选组还在,万事屋少了一个人,虽然还是吵着闹着,可就是少了点什么,叫他一个人独坐在花下饮酒。那年花开得不好,他拈着飘落的一片尝过,植物的清苦还带着些涩,和酒里的辣倒是相配。   第三次,人齐了,还多出一个去,归人丢下他不顾,反倒跑去和酿酒的人喝了起来。不过今年花不错,酒也不错,两边的甜加起来,就叫人忘了那年的苦涩。   ——番外完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